伞匠娘子的水乡生活(173)
“你——”于大郎颤着声音从床上坐了起来,“蝉儿,你干嘛这么做?这叫我在颜兄弟面前失了信誉!”
于大郎的声音难得有些不悦,这叫李幼蝉生出了莫名的火气。
“我还没说你呢,荣兴伞行给的价钱公道,还有加急费,你为什么不卖给荣兴伞行?非要卖给那个一分钱没给的颜记伞坊?要不是我发现了这两张单据,你可得害了咱家店铺少赚一大笔钱,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呀你!”
李幼蝉伸手戳了下于大郎。
若是平时,于大郎只当李幼蝉在向他撒娇,这会儿却觉得自己媳妇儿变得不那么可爱了。
于大郎只当她确实只是想多赚钱,心里又有些责备自己无能,若是每月能多些进项,蝉儿就不用着眼于这些小事了,他暗下决心,道:“既然是我媳妇儿做了手脚,那等同于我做了手脚。这样不行,这跟定钱多少没有关系,颜兄弟的货是在荣兴伞坊前面定的,虽说只有口头约定,但我是开了单据的,只是这单据遗失了,也未给他,但我不能装作不知道。我明日就去告诉颜兄弟,没按时出货,这事情我有连带责任,若是因此让他伞坊亏损了,我也该做出赔付!”
他说是遗失,其实心里明白,单据一定是被媳妇儿收起来或毁去了,偏偏他不忍心开口责怪她。
李幼蝉真想一个大耳刮子给于大郎扇过去,终于还是捏紧了衣角忍住了。
“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脑袋里缺根弦啊!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你欠他什么了,你要赔付?他没交定钱,你没开单据,就算到监市铺去说,也是他没道理。你还争着抢着要给他赔付,你以为咱们家里很多钱吗?由得你去跟个下九流的人讲道义!”
于大郎被她一句句说得脑中嗡嗡作响,却也明白自己的身家根本没本事逞这个强,去帮人家赔付。
他一时愤懑,又不知这事该怪谁,只得使劲一拍身下床褥,震得镂空的床板发出闷响。
李幼蝉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恼恨自己,做气给自己看的。她平时虽对于大郎呼来唤去,但从没见过于大郎这个样子,一时倒不敢再说什么话刺激他,只轻哼了一声,缩进被窝里。
第二日,颜记伞坊的工人都去了附近搜寻紫竹,到得傍晚才到百工村集合。
竹子倒是寻来了不少,可经过颜青竹的仔细查看,发现可堪用的不多。
很多竹子还未长出紫斑,更不谈在阳光下产生绚丽的紫光,因着年限不足,不仅颜色不好,连韧性也是不够的。
堪用的,不过够做几十把伞而已。
一个工人道出了实情。原来近来除了做伞用到紫竹,家具,茶具,竹笛等也风行用紫竹做材料,枕水镇一带的紫竹所剩无几。
颜青竹心道不妙,为了稳住工人心绪,却只能强做镇定,让他们第二日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
第二日,工人们又去了更远处的一些竹林茂密的村落,辛辛苦苦又运回了一批竹子。
颜青竹看了看成色,挑选了一些可用的出来,可距离制造三百把伞的数量还差很远。
这日,于大郎也亲自来了一次,让人运来了一些紫竹。颜青竹见他十分愧疚,倒不像是虚情假意。
可即使加上于大郎运来的竹子,也就够做一百把伞左右。
颜青竹与那京城商人签订的契约,是三百把伞。到时候人家来点货,哪怕是二百九十九把伞,不把缺的一把补上,仍旧是违约,要赔付三倍定金。更何况现在只做得出一百把伞,缺的两百把,如何能补上。
时间过得很快,工人们每天去寻找紫竹,没有开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很容易让他们产生焦躁情绪,甚至怀疑颜记伞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会不会今后跨掉,让他们又得另寻东家,和那些新来的外乡人抢饭吃?
颜青竹怕他们乱了心思,便罢了让工人们出去寻找紫竹的事,恢复了按时上工,这才让人心安定下来。
寻找紫竹已不是一个好办法,颜青竹知道,那些紫竹的货源,都在他的同行那里。
伐不到紫竹,干脆向同行那里批发一些“楚腰”回来,只要将手柄上的刻印换成自家伞坊的刻印,也没人认得出是哪家伞坊出来的货。
以批发价向同行买,再以批发价卖给那位京城商人,可以说,这是不赚钱了,可毕竟是免了赔付三倍定金,倒也是不算下策了。
颜青竹如此想着,便着手去做。可他没想到,愿意批发“楚腰”给他的,只有从前的旧相识付老板和柳家伞行的掌柜,而且他们的存货都不多,大多也是卖给去往京城的商人了。
其余伞坊知道业内有颜青竹这号人,在镇上崛起的速度奇快,听说他要批货,竟都找了各种理由推脱。明明看到仓库里有闲货,就是偏偏不批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