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了,夜寒寒的,可谢丽娟却一次一次地从她的闺房里走出来,一次一次地更换裙装,一次次地展览自己,那奉献饱蘸着女性特有的爱意...... 当她换到第八次时,小谢两手提着裙边,躬身施了一礼,含情脉脉地说:" 国庆啊,我最喜欢的八套衣服全都给你看过了。你喜欢么?"
呼国庆默默地点了点头,说:" 喜欢。"
小谢说:" 高兴么?"
呼国庆说:" 高兴。"
呼国庆说着,不知怎的,眼里竟有了泪水。
小谢说:" 这一生一世,我从没这样儿让人看过,包括我的父母。我只给你一个人看。我只是希望我爱的人高兴。那么,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呼国庆一时泪流满面,他双手捧着脸,哽咽着说:" 我是个农民的儿子,这辈子能遇上你,值了。"
最后,谢丽娟站在那里,闭上双眼,倾刻间化成了一条白亮亮的美人鱼...... 当两人相拥在一起时,谢丽娟柔声说:" 主人哪,我的主儿。你只看了形式,还没有品尝内容呢。我是你的魔盒呀! 我就是你的小魔盒。打开吧,你快快把她打开......"
那是怎样的" 魔盒" 呢? 有风么,有雨么,有惊雷么,有闪电么...... 当然是有的。那分明是一个忘忧谷,在那里可以让你忘却一切烦恼,你觉得你时而像是在驾着彩虹飞翔,时而是在鸟语花香中踱步,时而又在飞流直下的瀑布里放舟;那云儿就在你的手上,风儿就在你的脚下;天是什么,那是你的腰带;地是什么,那是你随手丢弃的土块;你是什么,你是一片羽毛,你是一支响箭,你是一条快枪! 疯吧,你自由了。你是上苍,你是主宰,你是万物的神,你是放荡的魂,让世界颠覆,让时光倒流,让万物都来倾听这肉在肉中的歌唱!......"
多么好哇。" 魔盒" 放出的是人世间最优美的旋律。那旋律一遍一遍地诉说:" 好么? 我好么? 想再好么?"
他说:好。再好。再好。
这真是一个狂欢之夜呀!
第二天,当呼国庆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钟了。他懒懒地躺在小谢的床上,体会着从未有过的松弛和乏累。一夜的翻江倒海,使他仍沉醉在那无比的甜蜜之中,那美妙,那温馨,那无比的好,实在是让人陶醉呀! 此时此刻,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身在何处。他只是觉得乏,太乏了,那乏像是在美酒里浸过、泡过,带着让人惬意的慵倦。他睁开眼来,点上一支烟,默默地吸着,望着烟雾一圈一圈地在他的眼前散去。尔后,他扭过身来,看见床头的小柜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小托盘,托盘上放的是一杯牛奶、一个煎蛋、两片面包,还有一张纸。他伸手把那纸拿了起来,只见上边写着:我的人,早餐已备好。我上班去了。等我回来。后边是一个花形的吻你。
当他放下那张纸时,手不由自主地碰到了他的手机,到了这时,他才想起来,他的手机已经关了一天一夜了。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刚要开,迟疑了一下,却又随手把关着的手机撂在了床头上。蓦的,他心里就像被虫咬了一样,突然就忆起了他目前的处境。他还是县长么? 一县之长。也许,停不了多久,三天、五天、七天,等那个会一开,他就不再是县长了。多少年的心血,奋斗,也就付之东流了! 一个农民的儿子,能有今天,容易吗? 他曾是怎样的努力呀! 本来,他认为他是熟悉这块土地的,他知道这块土地上生长着什么。在理论上,他甚至可以给他们开一门有关这块土壤的" 政治课" 。可是,他却败了,败在了那个王华欣的手下,他真是不甘心哪!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于是,那一团乱麻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接着,他的大脑像接通了信号一般,立时就化成了一部高速动转的机器,在机器里,市、县两级的干部们全都成了一个个符号,那些符号在不断地进行排列组合,不断地变幻着组织方式,X+Y+Z=...... 可是,不管怎样的变化,其结果最终仍是:此题无解。
呼伯说,有些事,要看值不值...... 值不值呢? 门响了一下,轻轻的。片刻,谢丽娟突然推开卧室的门," 喵" 的一声,跳到了呼国庆的怀里,说:" 我的人,你醒了?"
接着,她又亲了他一下,轻声说:" 我是偷偷溜回来的,还不到下班时间呢。我想看看你。" 呼国庆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谢丽娟贴在他的耳边说:" 怎么,你后悔了?"
呼国庆说" 后悔什么? 不后悔。"
谢丽娟说:" 真不后悔?"
呼国庆有点机械地说:" 真不后悔。"
谢丽娟说:" 那好,告诉我,中午你想吃什么?"
呼国庆笑着说:" 吃你。"
谢丽娟" 呢" 了一声,在他身边撒娇说:" 你吃,你吃。"
呼国庆刚搂住她,谢丽娟却出溜一下,从他怀里滑出去了,说:" 别,你太累了。"
过了一会儿,谢丽娟靠坐在他的身旁,忽闪着两只大眼睛,说:" 国庆,你的县长情结太重了。我知道,在这块土地上,人是活脸面的,脸面就是人的命。如果仍呆在这里,你会很痛苦的......" 呼国庆刚要说什么,小谢却把他的嘴捂上了,说," 你听我说完好么? 我昨天晚上就想过了,今天早上又认真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辞职。"
呼国庆一愣,说:" 辞职?"
谢丽娟点了点头。
呼国庆诧异地说:" 你辞职干什么?"
谢丽娟说:" 咱们一块走,离开这里。"
呼国庆有点茫然地说:" 上哪儿?"
谢丽娟有点兴奋地说:" 去深圳。我那里有好多同学呢。论你的才干,决不比他们差。"
呼国庆沉默了。
谢丽娟偎在他的肩头上,轻声说:" 好男儿志在四方嘛。你愿不愿去?"
呼国庆沉吟了一会儿,说:" 愿。"
小谢说:" 有点勉强,是吧?"
呼国庆说:" 我是心不甘哪......"
小谢说:" 国庆,我都是为你考虑的。我是怕你一旦......"
呼国庆拍了拍她,说:" 我知道。"
小谢说:" 天下很大,不是嘛?"
呼国庆说:" 天下很大。"
小谢说:" 这么说,你同意了?"
呼国庆一时冲动,悲忿地说:" 走! 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小谢一听," 咯咯" 地笑起来,于是,两人又滚在一起了......"
午后,呼国庆一觉醒来,突然觉得心里很空,很烦躁。他竟然有了一丝犯罪的感觉,他甚至觉得他是在走向堕落。一时,就觉得卧室里那带有淡淡香味的静谧像无形的锯一样,在一下一下地锯他的心。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那没有电话,也没人请示工作的日子,竟是这样的难熬!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把手机打开了......"
片刻,电话铃响了,响得很骤! 呼国庆心里一个冷惊,立马对着话机说:" 哪里?"
只听电话里急切地说:" 呼县长么? 喂,是呼县长么?!"
他听出来了,立即回道:"...... 根宝么? 是我,我是国庆。"
徐根宝在电话里说:" 你在哪里? 我都快急死了! 怎么也打不通你的电话。这会儿,你在哪里?!......"
呼国庆怔了一下,迟疑说:" 我、在...... 市里。"
徐根宝在电话里说:" 呼伯让我转告你,要你立即回到县里去。回去以后,不要向任何人打听消息。原则是,不问不说,照常工作...... 你听清楚了么?"
呼国庆听了,心里怦怦跳着,从床上一跃而起,说:" 明白了。"
挂了电话,呼国庆快速穿好衣服。当他要离开时,才" 呀" 了一声,猛地一拍脑壳,在慌乱之中找到了一片纸,给谢丽娟匆匆留了一个条:小谢:情况有变化。来不及等你了。回头再给你联系。国庆匆匆。紧接着,门" 啪" 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