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竞的视线在李伯仲与茶几上来回巡了两下,“哪儿?”
“我攻下了芽城,给汉北惹来了祸不假,可依你看,祖父会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李修竞思衬半下,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之前太过幸灾乐祸,到把这茬给漏了,祖父怎么会把伯仲弄的一文不值呢?怎么说他都是嫡孙,“你是说,三叔从中作梗?”
“这我到不清楚,不过芽城那些窑场、窑工全给他收了。”
“……”这就是说芽城那边一点油水都没了,全进了三叔的口袋,李修竞忽而一笑,“伯仲啊,你想看大哥我的笑话。”指了指李伯仲,“你明知道你在东边惹了那么一大摊子事,东周定然要报复,你还说我去那儿正合适。”
李伯仲也跟着笑一下,“是合适啊,大哥不正好可以力挽狂澜,证明一下自己的本事嘛!”
李修竞拍了拍李伯仲的肩膀,两人呵呵大笑。
李修竞心中暗想,这小子心机多诡,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他的话有一半是在故意挑唆,但也有一半说对了。
这小子的兵权被夺了之后,眼下汉北谁的权利最大?三叔李锺啊,他会不想独揽大权?他想独揽大权,就得把他们这些人给一一除了。
东军什么地方?那是李伯仲这小子的老窝,这些年他把那里择菜一样,择得干干净净,剩下的都是他的铁杆死忠,那都是些要义不要命的主,他过去能好受?看来还是修晏说得对,事情太顺,反倒不好。
去东军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送走了满心狐疑的李修竞,李伯仲又躺回了躺椅上,看起来安然自得。
没错,他就是要让东军成为烫手山芋,谁也不敢去接,谁也别想动到东边的局势。
此外,李家爱权的人实在太多了,碍事,他得让他们减轻一点分量,而窝里斗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这位大哥,别的不会,无中生有,争权夺利的事到是很在行,而且头脑不灵光。
白卿望着窗外躺椅上的男人,慢慢放下发髻,这男人的野心很大——他甚至在算计他的家人。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他藏起了致远,让他为他铸造白铁,还有那些杀人的利器,似乎正酝酿着什么大阴谋,尽管此刻他每天都在沉睡,可一旦醒了呢?一旦他真正睁开眼,会去做什么呢?
“嘶——”想得太入神,手指被钗上的金针刺破,血滴犹如红豆般粘在指尖上。
“想跟我走吗?”他来到了窗台前,看着她吮着自己的手指。
白卿摇头。
“过几天我们要动身去京城。”并不在乎她的摇头,询问并不代表就要接受她的意见。
“不去。”她要留下来,留在那个塘子里,继续跟娉儿在一起。
倚在夕阳里,笑看着围墙外的梧桐树,“我帮你让那个女孩儿自由。”够她放弃抵抗了吧?
是够了——
白卿翘起嘴角,苦笑,太够了,那个条件就像一根骨头,他丢出去,她就能立刻跑上去含住。
“你相信我的话?”
她点头,不然呢?除了相信还有别的选择吗?
李伯仲的视线停滞在她的脸上,继而伸过手拾起她的一绺长发,在手指间搓捻着,“知道去那儿要做什么吗?”
“去让所有人嘲笑吧?”不然他带她去那么高贵的地方干什么?
对,就是让全天下的人都嘲笑他们,“害怕吗?”
白卿缓缓摘下箅子上的一根长发,抬眼看向他,“大公子怕吗?”他都不怕,她怕什么。
李伯仲失笑,这似乎是在她面前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他喜欢她的诚实,以及毫不在乎世人眼光的胆子。
也许,有一天他会厌倦她,但他会给她安排一生无忧的生活,毕竟,在他至今为止的生命里,这个女人曾这般特殊。
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结成姻缘的原因千奇百怪。
有那么一种很特殊——它叫同下地狱。
***
如果白卿知道那结局,她也许会考虑不该去。
两个不擅相爱的人,怎么能去尝试那么危险的事呢?
她看浅了这个男人,也看浅了自己。
或者说,她高看了这个男人,也高看了自己。
他们,只是一对男女。
十四 眉眼上的妖 一
按照老王爷的意思,李伯仲释去兵权之后,要到京城里待一段时间,一方面是为了向皇室以及众诸侯展示对李伯仲的处罚,另一方面,李伯仲与郡主岳梓童的婚事定在年后,诸多事宜都要他亲自出面,再者,今年是十年之期,每隔十年,众位诸侯世子都会到京城聚首,作为第七代继承人,今年的世子聚会,也该李伯仲独挑大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