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善开口前先看了孙技工一眼,孙技工对她和善一笑,自以为很是风光霁月,其实十分狼狈辣人眼。
乐善又看了看孙母和孙清清,孙母瘫在那里痛哭不止,孙清清依旧宛如木偶,对外界的喧闹没有任何回应。
时仲跟着看过去,瞧见孙清清的情况不禁皱起眉头,觉得她这样子和当初父亲遭受打击精神崩溃后的模样很相似。
乐善从她在出差回来路上遇到劫匪开始讲起,像讲故事一样讲到她和大家如何战胜敌人,而孙浩关键时刻又是怎样好心办坏事的,她都没有隐瞒。
最后讲到回来后她在家养伤,孙父和孙浩突然上门赔礼道歉,然后误以为她和时仲是兄妹,提起想做儿女亲家来个双喜临门的事。
乐善高中毕业,文化水平不一般,她把事情徐徐道来,讲得引人入胜,让大家忍不住沉浸进去,等她停下来时都着急催她快讲后续。
乐善却不讲了,“接下来由我爱人讲一讲他那边的情况。”
然后时仲在她的鼓励下上前一步,学着乐善刚才的方式将自己在机械厂和孙技工的交集以及纠葛都一一道出,包括对方想让他成为女婿方便以后为其效力的打算。
众人听得张大嘴巴,差不多已经反应过来了。
乐善替他们做个总结,“所以他们是想一人娶我,一人嫁我爱人,把我们夫妻分开。”
众人:“…………”
好家伙,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神经病。
人家好好的夫妻偏要给人分开,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大家看向孙父的目光顿时都不对劲了。
孙父急忙辩解道:“这都是误会,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夫妻!”
乐善将当初质疑孙家父子为何没有看出他们是夫妻的话又说了一遍,听得大伙点头连连。
对于这件事,孙父无话可说,他能讲自己是因为抱着不可说的小算计才忽视了那一点吗?
孙母其中有件事说的对,他早就发现了儿子对继女的心思,亲眼看着他慢慢引诱继女跟他好。
可是孙父不敢捅出来,只能暗恨继女水性杨花勾坏了他的好儿子,想尽快把她嫁出去避祸,顺便物尽其用给他招来一个助力。
但是没想到被他看好的人已经有主,他儿子偏偏还看中了对方的爱人,以致发生那种丢脸的乌龙事。
现在整件事都被乐善夫妻捅破暴露在阳光下,孙技工面对大家震惊鄙夷的目光,脸上几乎要烧起来,恨不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因为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将他儿子孙浩暗地里打的小算盘一起捅了出来。
这人就是时仲。
他顶着一张小白花似的无辜脸,嘴里说出的话却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
他说:“我本来还不明白孙浩为什么非要喜上加喜,但是听说他和孙清清的事后,我想我大概懂了。”
“他那种心思如果是真的,他必定知道不容于世俗,所以他应该想章 想用和另外一对兄妹结亲的方式遮掩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推测的对不对,但他是在孙技工提出让孙清清跟我家结亲后才向善善告白的。”
台下的人听完嗡地一声炸开,开始议论他推测的对不对,最后大家一致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孙技工强烈反驳,但是他一个人抵不过现场那么多人的嘴,只会越描越黑,让人更加相信孙浩的险恶用心。
现场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连革委会主任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机械厂的领导同样很懵逼。
现在可咋整?
审判大会直接变成丑闻大曝光,台上乐善和时仲爆的爽快,台下群众吃瓜吃得热乎,眼看场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革委会主任赶紧出来控场,顺便请已经做完证的乐善夫妻俩下去,这两个人太敢讲了,下次别来讲了。
乐善带着时仲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
钱晓荷三人看到他们顺利脱身下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他们只是来看个热闹,就被天杀的孙父攀咬上了呢。
这也幸亏他们来了,不然还不得任凭对方那张嘴乱说,吃下这个哑巴亏嘛。
乐善和时仲下来后,革委会主任让大家安静下来,正要说什么,一直像是个假人的孙清清突然开口。
“大哥没有想娶别人抛弃我?”
这句话比革委会主任好用,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孙母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扑到女儿身上,哭着骂她:“死丫头乱讲什么,孙浩那是害你啊,他不把你当妹妹,你还当他是大哥做什么!”
孙母极力想掩饰孙清清的‘口误’,但是大家听得真真的。
在场眼明心亮的人不少,哪能看不出来孙清清对孙浩是真有情,并不只是孙浩欺负她那么简单。
孙母掩饰不过,索性就认了孙浩引诱她女儿的事实,所以她才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一怒之下捅伤他。
她讲得有理有据,前后也都圆上了,可惜孙清清不认。
刚才时仲的那番推测她都听到了,知道孙浩并没有想抛弃她,只是打算换一种方式遮掩他们的关系,不禁流下眼泪。
“他说过会娶我,只要我改回亲爸的姓,把户口迁出去,我们就能换一个地方结婚,他亲口跟我承诺,他不能反悔,不能呜呜呜。”
孙清清说到最后哭起来,然后又开始大笑,痴痴癫癫的,明显是陷入迷障,疯了。
大家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心酸又难受。
好好的一个姑娘变成这样,该怪谁呢,怪孙父孙母当父母的管不好孩子?怪孙浩道德败坏不负责任?还是怪眼下这个世道?
他们想不明白,不过孙浩被捅一事显然已经明了。
孙清清虽然心智崩溃变得疯颠,但她承认是自己捅的孙浩,因为那样他就不会背叛她了,她愿意跟他一起死,只是最后被孙母及时发现并拦住。
事已至此,孙母就是再想替女儿担罪也不成了,孙清清很快被革委会拖下去交给公安局,孙母踉踉跄跄地追随而去。
两人相继离开后,台上就剩下灰头土脸的孙父在那儿被众人异样的眼光看得抬不起头。
出了孙浩这事,以后他别说抬头,自己的工作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更别提想象中的升职加薪。
孙技工最终被革委会带走做思想教育,因着他还有个重伤昏迷的儿子需要照顾,想来应该不会被关多久,但他的工作很快就没了。
机械厂在大会后以孙家父子品行败坏影响恶劣为由,将他们全都停职察看,之后会慢慢边缘化他们,直至最后开除出去。
孙技工现在顾不上这些,他一方面要应对革委会的思想课,另一方面还要时刻关注独子的伤势,两件事分去了他所有的精力,哪还有时间注意工作不工作的。
等他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变成废人的孙浩已经被厂里开除,分给他们的房子也被收回去,他们变得一无所有,只能自愿支援边疆建设将功赎罪,去大西北投奔亲戚找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