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扶桑立储君,是早已定下的事情,这个时候生气已经晚了。
她接过信看了一眼,“我给陛下写封信。”
裴琅纳闷:“写什么?”
“与你无关。”南阳攥着信走了。
裴琅纳闷,这是闹什么呢?
当天夜里,胡羌来袭,南阳半夜被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杀琴来报:“敌军偷袭,裴将军去迎敌了,殿下可以再睡会儿。”
南阳抱着被子,目光涣散,“杀姐姐,我还能睡得着吗?”
言罢,抛开被子,换上衣裳,临走还将杀琴拉着一道:“一起。”
杀琴面无表情地点头。
两人还没走出小院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刺鼻难闻。南阳懒懒打了哈欠,远远地看见裴家小郎抓着一把木剑往前冲。
又来一个弟弟。这副身体的弟弟真不少。
她上前一把揪住小郎,“八岁的小孩子冲什么冲,回去睡觉。”
“我要去找大伯。”小郎双手挥舞,但见到是南阳后就收敛住了,大伯说了,见到公主要尊敬。
他一安分,南阳就将他丢给杀琴,“按住他,我去找裴琅。”
裴家儿郎不畏生死,就连八岁的孩子都会上阵杀敌,可想家教如何。
回身望着被杀琴揪住后领的小小少年,可爱又让人敬佩,头一回,她觉得盛婉林的眼光很好。
可惜,扶良不是个东西!
感到城下,早已是杀声阵阵,裴琅杀红了眼睛,南阳按住他的肩膀,“裴将军,我也来。”
城池上尸横遍野,血骨堆积如山,压根分不清是魏军,还是敌人。放目去看,犹如人间炼狱。
南阳杀人无数,可未曾上过战场,灭一派也不过百余人,眼前尸骨有上千人,城下依旧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爬上来。
来一人,魏军砍杀一人,尸体犹如一件衣裳般被砍坏、丢弃、置之不理。
裴琅持刀的手微微发颤,看向一侧浑身是血的少女,微微一笑,“你很像裴家的人。”
南阳仗剑而立,冷静威严,气质冷厉,此刻像极了一位将军,她凝眸看向裴琅,“不,我只像我自己。”
本座只是将重明活在了世人面前。
话音未落,敌人攀爬而上,南阳挥剑而去,脑袋滚落城下,快而狠。少女似地狱来的魔鬼,杀、再杀、一个都没有放过。
奋战一夜,胡羌退兵,裴琅精疲力尽地坐在城墙下,南阳精神不错,只是剑坏了,剑刃翻卷,不能再用了。
裴琅贴心道:“我赔你一把剑。”
南阳低哼了一声:“我不要你赔,我又不是替你打仗的,该赔的不是你。”
她不肯吃亏,写信告诉扶桑她的剑坏了,该赔一把。
扶桑收到信,正在与扶瑶对弈,小小少女棋艺很好,比起南阳,胜过许多。
打开信后,她笑了,温柔浅笑,扶摇觑了陛下一眼,好奇道:“陛下笑什么?”
“高兴的事情罢了。”扶桑将信收好,与扶瑶说道:“改日再下。”
扶瑶规矩极好,陛下说不下,她就揖礼退下,不敢撒娇、更不敢逗留。
扶桑唤来顾椋,“去库房寻一寻,寻把好剑给南阳送去,她的剑坏了,非要朕来赔偿。”
顾椋熟悉殿下秉性,笑道:“一把不够,您再送些银子过去,她才高兴。”
“银子没有,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告诉她,朕身边多了一位小郡主。”扶桑故意想气一气南阳。
顾椋领旨,半个时辰后就让人出发了。
扶桑坐在棋盘前,盯着棋面上的子,顾椋询问:“陛下怎么了?”
“朕在想,南阳的缺处,恰好是扶摇的优点。扶摇知礼数,稳重,甚至连棋都下得很好。方才朕在想南阳,她与南阳相比,朕该如何取舍?”扶桑眸色幽深,说话间眼神凝着一处。
顾椋知晓她是在想公主,扶瑶日日能见,而公主却是见不到的。
“陛下想公主了。”
扶桑轻笑,没有隐瞒,面上多了点无奈,“待她凯旋,必然会是英雄,在朝中势必会凝聚人心,到时……”
她停了下来,唇角抿得很直,忽而摇首,不肯再说了。
顾椋不敢多问,公主走后,陛下时常出神,心思不定,总会说些奇怪的话。
扶桑欲言又止后,吩咐宫人将棋局收好,自己前往议政殿处理政事。
有了上辈子的前车之鉴后,她对扶瑶也多了些心思,两日召见一回,说些家常话,不会不管不问。
相处近乎一月,她对扶瑶依旧没有对南阳那时的喜欢。
有些事,就是要看缘分,两人相处,若无缘分,感情也不会深。
南阳于她,很贴心。
扶桑叹气,口中低言:“扶宜。”
思念似乎有了宣泄,她的情绪平缓后,召见朝臣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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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与胡羌交界,六城连成一线,相互照应。裴琅失三城,吉城、布边、泞城。
收回吉城后,在布边城外待了一月,胡羌野蛮,数次叫阵,南阳都快看不下去了,拿剑就要上去,裴琅拉住她,随着胡羌所为。
闹了几回后,裴家军士气低沉,裴琅每日站在舆图前徘徊,南阳站在他后面吃烤肉。
裴琅对她颇好,几乎要什么给什么。
“裴将军,你可要我打前阵,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沉迷下去了。”南阳咬了口肉,目光灼灼,认认真真地告诉他:“你再这么耽搁下去,我阿娘就成了别人的娘了。”
裴琅被逗笑了,“好,不如就今夜偷袭,如何?”
“又偷袭?”南阳晃了晃自己的手背,白皙的皮肉上横着一道伤疤,边境药草不多,没有去疤痕的良药,手背上的伤痕无法根除,只好等回京再作处理。
裴琅垂眸,说道:“他们叫了这么久,眼下必定松懈,正是偷袭的好机会。”
“你每回都偷袭,那、那你和盛婉林那回,是不是也是偷袭成功的?”南阳素来不受拘束,言辞间多有调侃。
饶是裴琅这么惯着她的人也变了脸色,眼神冷冽,“胡言乱语。”
“分明是恼羞成怒。”南阳嘲讽,告诉裴琅:“我会胡羌语,不如我扮做胡羌商人进城,与你里应外合,可行?”
“不行,太危险了。”裴琅不肯,其实胡羌也这么做过,被他识破了,“这个办法太差。”
南阳睨他:“我试试就成,两日后,你去夜袭。指望不上你了,我自己行事。”
“你是公主……”
“我也是大魏子民。”南阳不耐,裴琅的性子不够果断,若是扶桑在,必会答应她。
面对裴琅,她一直忍着脾气,忍到现在就不成了,“我有自己的办法,你等着攻城就成了,我不需你的人。我带上她们三人进城。”
裴琅冷着脸色,神色不快,南阳大摇大摆地走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告诉他:“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惯来潇洒,行事自有章程,比起寻常十五岁的孩子,更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