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出府后就去了各处散粮的棚子巡视,有了巡防营守着,百姓尚且安分,到了城门下的时候,情况就有些乱了。
难民太多,棚下只能坐着,全都挤在一起,黑压压一片,又脏又乱。眼下是深秋,若是入冬,肯定会冻死人。
粮食重要,过冬的衣裳也重要,南阳走了一圈后才会巡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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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殿内寂静无声,朝臣站在一起不敢言语,静等着陛下的旨意。
户部尚书忐忑不安,光是赈灾就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灾荒一年就将多年来的付出清扫得干干净净。
上首的扶桑抬首扫视众人,道:“对方不肯压下粮价吗?”
“陛下,对方蛮横无理,臣试探过,始终不知对方的底细。”户部尚书垂头丧。
扶桑却道:“强买强卖只会让百姓寒心,照价去买即可。另外过冬的衣裳也该准备了。”
陛下显得很平和,对粮商的行为并不厌恶,朝臣也不敢多言,只好领着旨意退出去。
臣僚退下后,长平长公主被秦寰迎入殿内,长平有些不安,陛下突然召她,怕不是好事。
扶桑起身,与她一道去偏殿说话。见去偏殿,长平心思略微缓和了,陛下召她来必然不是为了大事。
长平松了口气,随着陛下一道落座,宫娥奉茶。扶桑接过后轻品了一口,故作随意道:“长姐的幼子今年十八岁了。”
“陛下记性真好,您不提我这个当母亲都不记得了。”长平端起茶盏也跟着抿了抿,面上平静,实则心里害怕得要命。
扶桑说道:“长姐不必害怕,也与你说实话,南阳不是扶良的女儿,将来不会做储君的。”
“您说什么……”长平懵了,好端端怎地冒出来这么一件大事,她慌得双手轻颤,茶水都晃了出来,“您在与臣说笑吗?”
“朕从未说笑,当年过继她实属无奈,得知她的身份后朕并没有立即废除她的公主尊位。朕从未将她当作女儿,日后也不会是储君,长姐不必费心推选驸马。”扶桑轻笑,目光落在长平的手背上,滚烫的茶水溢出来烫红了肌肤,长平都没有发觉。
长平放下茶盏,心思已然慌了,“那您为何还留她在身边?”
“扶良的意思你该明白,没有她还会有其他孩子,不如就留在身边。”扶桑心平气和,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长姐不必害怕,都想些陈年旧事,不会影响朕与你的姐妹关系。”
“陛下说的是。”长平惊魂未定,“臣不会再自作主张了,陛下放心。”
瞧着长平惶恐不安的样子,扶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朕御前缺了一位副指挥使,长姐若是舍得就将孩子送进来。不瞒你,朕御前的护卫皆是高手。”
长平回过神来,乍然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这是甜枣也是警告,副指挥使可是三品的官阶,一入朝堂就得高位,这在世家子弟中是从未有过的,同时,也算扣住她的软肋。
孩子都是母亲的软肋
“臣谢陛下,您的恩德,臣记住了,小儿必会尽力办事。”
扶桑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才放人离开。
夕阳西下,天边光色瑰丽,光斜斜地落在殿前的台阶上,扶桑漫步走了出来,负手而立,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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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回去后当晚就病了,夜里叫了大夫,南阳在第二日下衙后才得知,起初还有几分好奇,可当知晓入宫后就明白了什么事情,杀琴却说道:“长平长公主的小儿子才十八岁,入朝就得了三品的官阶,您说长平长公主是怎么了?不满意吗?”
“吃一棒给了枣罢了。”南阳细细想了想,让人去取了人参补品,令杀琴亲自送过去。
一侧的温软却说道:“是被陛下吓着了吗?”
“她是陛下的长姐,怎地就被吓着了,温姐姐还是注意言辞。”杀琴皱眉提醒。
温软淡笑不语,等杀琴离开后,她温柔地看着南阳:“那日我初见陛下,就被她的威仪所摄,听你们所言,这位长公主应是有心事了。”
南阳不语,心里也明白,长平长公主是被自己牵连了,不过她儿子得了这么好的位置,于她而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管旁人了。”南阳站起身,伤势还未算大好,奔波两日身子有些吃不消,想着沐浴后就先睡觉。
不想,温软拉上她的手,“教主也累了,不如我替您揉一揉,身子也会舒服些。”
南阳发怔,温软直接拉着她坐下,双手攀上她的脖子,温热的手感让身子跟着一颤。
第127章
按揉肩膀这个事,过于私密了。南阳第一时间拒绝,她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你该知晓本座的性子。”
温软先是一怔,而后,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了您还是这么不愿意。”
这几日来,南阳说什么,温软应什么,府里奴仆得过长史的吩咐对温软也很客气,伺候得她很好。温软在明教内算不得大文物,平日里整理书籍,几乎无人问津,不然南阳也不会过了十五年才想起她。
她来府上小住,南阳给她最大的权力,但私密的事,有些过分了。
温软也没有觉得窘迫,而是高高兴兴地说起明教内的事情,说起南阳在明教的时候,南阳这才坐了回去,回想旧事,心情也会愉快些。
两人相谈甚欢,温软说的旧事,南阳也能接得上话,温软心底的疑惑慢慢地也在打消,面前的南阳公主就是她的重尊。
说了许久的话后,温软起身去做膳食。
赈灾一事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卫照传来捷报,尚算是压住了,冬日在即,比起秋日里更加难熬。京城的灾情更为严重,粮食早早地短缺,幸好冬日里的衣裳还有。
朝廷提前拨下衣物,真正到了冬日的时候,还是觉得会冷。
冬日里的风吹得刺骨,坐在马上几乎睁不开眼睛,南阳虽说骑马习惯了,可白嫩的小脸上依旧被刮得通红,两日不仔细就落下了红痕,摸着都不如以前光滑。
温软懂医,调了些润肤的药膏抹在南阳的脸上,嘴上一面说教:“冬日里就该留在家里烤火吃肉,您看看您这样,日日颠簸,还没人记住您的好。再瞧瞧陛下,日日坐在宫里,也没见对你有几分夸赞。”
她调制的药膏温和不伤皮肤,用来很舒服,南阳脑子里想着怎么将住人的棚子弄得更很舒服,对于温软的话也没有听进去。
温软似长姐般温温柔柔地唠叨半天后,吩咐人取晚膳。
杀琴还没走进去,就见到寒风下走来的帝王,下意识等着请安,屋内的南阳也看到了,但她浑然不在意。
话已说得明白,她爱来就来,自己也无力拒绝。
扶桑进屋脱下大氅,见到屋内的炭火愣了下,“你也会用炭火。”
温软接过话说道:“是我身子弱,殿下才让人准备的。”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扶桑的神色就多了几分变化,南阳扶额,看了温软一眼,“你和杀琴一道去准备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