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扶桑揉着眉眼也不逞强了,对着左右吩咐道:“将两位丞相找来,还有南阳郡主。”
宫娥去请了,秦寰匆匆赶回来,见陛下面色发白,心中忽而揪了起来,“陛下。”
“回来了。”扶桑轻说了一句,将手臂递给她,“扶朕回去。”
秦寰担忧,也不敢询问,只好扶着陛下回寝殿。
刚入殿不过片刻,南阳便来了,扫了一眼殿内伺候的人,道:“陛下这是撑不住了?”
“乌鸦嘴。”扶桑阖眸轻斥,唇角也在顷刻间失去血色。南阳走过去,凝着她苍白的面容,“陛下将我支开,如今又召我回来,我是不是成了你的奴隶,挥之则来,呼之则去。”
“累了。”扶桑低喃一声,语气低沉,虚弱之色很明显。
南阳震惊,心口到底还是软了下来,俯身坐了下来。扶桑握住她的手腕,唇角弯弯,“明林说了,朕该休息,接下来辛苦你了。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要替朕分忧了。”
“扶桑,你真是无时无刻地不在坑我。”南阳嘴上埋怨一句,趁着她握住自己的时候反扣住她的手腕,指尖探上脉搏。
旁人说的不可信,唯有自己探脉才行。
扶桑顺着她,也不动弹,一反常态地嘀嘀咕咕:“卫照与右相不和,你处事的时候要做到不偏不倚,不能让右相觉得你偏心,一碗水端平,你要记住,都是些老狐狸,个个比谁都精,你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想法,不然就会被捏着鼻子走。”
“闭嘴。”南阳生气了,收回自己的手,怒视着她,眼中映着扶桑病弱的姿态。她很生气,却不知该如何做。
被孩子训,扶桑却笑了,心中不再那么空虚,反而涌入暖流。
这一刻,她很满足,哪怕前途未果,自己对未来失去掌控也不在意了。
“朕再坚持会,丞相很快就来了,朕想睡觉,你给朕说说笑话。”扶桑玩笑道。
南阳心口藏着气,但君臣有别,她不好多说什么,但听到这句话后,心一横,凑到扶桑耳畔:“我们接着说那个梦。”
床榻上的眼睫一颤,登时就睁开眼睛,晦暗的眼内闪过光,立即拒绝:“不许说。”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陛下,我是重明,是搅得江湖不宁的魔教妖女。你说我捉你回去,应该怎样做才好?”南阳压低声音,热气氤氲耳畔,烫得那只耳朵发红。
扶桑熬不住了,改口道:“朕不困了,你走吧。”
言罢就翻身背对着她,南阳眼尖地看到桌上摆着的话本子,立即拿了过来,“我给陛下读话本子吧。”
“不听。”扶桑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都躲在了被子里。
南阳自顾自地翻开一页,摇摇首,又翻开一页,眼中湛亮,声音跟着提高了些:“陛下,这里有床戏,你听吗?”
第165章
书上并无床戏,倒有三两副图画。
扶桑不听不看,就像孩子一样捂住眼睛,周旋了须臾后,听到外间秦寰的声音:“陛下,卫相来了。”
卫相年轻,行动快,先来一步。扶桑如遇救星般对外喊道:“传卫照。”
“陛下也有害怕的时候。”南阳揪住机会嘲讽,又见她满面羞意便将画册在她面前摊开。
登时间,扶桑双眸凝住,情绪变幻,怒道:“怎么还有这个……”
“你没看吗?”南阳不信她的反应,陛下惯来会伪装,不可信。
扶桑支支吾吾:“朕只看结局。”
南阳剜她一眼:“浪费话本子,过程才最好看的。看结局和旁人说给你听,有什么不同。”
扶桑端正姿态:“朕是天子,岂可丧志。”
“你让我喝酒喝茶的时候怎地不想想你是天子?”南阳冷笑,“枉我喊你阿娘。”
扶桑面色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余光扫了一眼,沉默了几息,又道:“你对朕就没有心思?”
若是没有心思,喝再多的酒茶都没有用,要怪就怪自己心思不正。
这回换到南阳语塞了,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然而那份喜欢不过是藏在心中,从未启齿罢了。然而扶桑却将她心里的喜欢刨了出来,放在明面上谈论。
“陛下对我就没心思?”她不肯罢休。
扶桑轻笑:“从小到大,你要的,朕何时没有给过你?”
南阳震惊,“可这……”
她说不出话了,扶桑却笑意深深,“朕对你愧疚罢了,你要的,朕尽量给你。”
“你不喜欢我?”南阳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了,原来只有愧疚?
扶桑抿唇,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思考瞬息,认真道:“喜欢、是有喜欢的。”
如果说开始是愧疚,当自己入局后,那种不一样的感情便会铺天盖地的将自己笼罩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南阳要的,她想给。当南阳想要那段大逆不道的感情后,她还是想给。
或许,人的感情本来就说不通的。
扶桑自嘲地摇首,她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就变了,或许是心里的孤寂,亦或许是南阳给她不一样的感觉,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
世事无常,人哪里能斗得过天呢。
“陛下真是奇怪。”南阳不满地嘀咕一句,扶桑云淡风轻一句,殊不知她当初做了多大的挣扎。
卫照在这时进来了,令人自然停了下来,扶桑直起身子,秦寰让人在她们中间摆了一面落地屏风,卫照是‘男子’,自该是要避开的。
隔着屏风,卫照身形纤细,南阳也从床上直起身子,扶桑先开口说道:“太医令朕休息几日,这些时日朝政由你与右相处置,若与大事你二人不能定夺之际,可问问南阳郡主。”
若遇大事、可问南阳……这句话细细品来,意味深远。卫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听懂了,颔首应下。
片刻后,右相呼哧呼哧地赶来了,他年岁大了,跑不过卫照,来晚了一刻,忙向陛下请罪。
扶桑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右相年迈,这个空缺迟早会补上去的,由谁补,还在考虑当中。
卫照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了右相,右相眼睛一瞪,“郡主不过一娃娃,如何使得。”
“右相。”扶桑忽而提高声音,面容蕴怒,然而眉眼处拧着一股虚弱,比不得往日的气势。
右相的脸当即沉了下来,陛下的声音更是不同,似乎是真的病了,他试探道:“陛下身子要紧。”
虚与委蛇的事见多了,扶桑并没有在意,但她要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挡,右相也是不成。
卫照反应快,忙朝右相递眼色,陛下今非昔比,或许只是个试探呢。
右相心领神会,当下便忍住一口气,道:“臣遵旨。”
南阳的目光始终落在屏风上,她好奇右相这个老头怎么就听卫照的话了。
她好奇,扶桑在这时说了些重要的事,最后提及了顾子谦重伤一事。这件事几乎满朝都知,明教与朝廷动手,明显是以下犯上但陛下至今未作定夺,明显是有心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