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教过一遍,倒背如流,她懒散地打了哈欠,给卫照留一只耳朵就行了。
熬了许久,终于熬到下课,然后,小姑娘们一股脑地都围了过来。
“殿下,臣女是御史台张刽之女张蔓。”
“殿下,臣女是户部侍郎秦远之女秦芙。”
“殿下,臣女是……”
南阳目瞪口呆,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回 被这么多姑娘人围着,她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卫照来了。
八个姑娘齐齐后退,如避蛇蝎般躲开了。
卫照牵着南阳往外走,“陛下年岁小,还是与这些人保持距离为好。”
“少傅,她们还小,我想同她们玩。”南阳摸不清卫照的心思,只能用小孩子的心思来搪塞。
冬日的阳光落在地面上,光线照亮了卫照面上的阴霾。卫照低眸看着稚子,小心解释道:“她们靠近你,都是有利可图,你要相信,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南阳的心忽而剧烈跳动,前世的记忆翻江倒海地涌现出来,更若惊涛骇浪般腾起,她深吸一口气,淡笑着问卫照:“少傅与我说这些话,也是有利可图吗?”
“为人师,解其惑,是本分。”卫照低声咳嗽,脸色白得透明,“殿下该回去了,接下来是骑射,你应该会喜欢的。”
南阳确实喜欢骑射,可是上课后才发现教导骑射的先生功夫弱得还不如她。面对这么一位弱先生,她只能拼命掩藏自己的实力。
熬过第一天后,她拼命地往回跑。
刚出尚学阁,就瞧见了扶桑的影子,她诧异,扶桑也止步,朝她招招手:“过来。”
南阳小跑过去,扶桑立即牵着她的手,夕阳的光落在她半张侧脸上,白皙美丽,宛若三月里初绽的桃花,细腻粉嫩。
一大一小回到紫宸殿,南阳说起卫照,将白日里的事情说完以后还不忘吐槽骑射师父:“太差。”
扶桑思考了会儿,“过几日换一位。”
“换了?”南阳未曾想到扶桑会轻易将人换了,骑射师父虽说差了些,可教些小孩子足以。
她没有说话,扶桑给她夹了些青菜,“同她们相处如何?”
南阳少不得又是嫌弃,还说了一句:“她们都没我聪明,少傅教的我都会,让他明日换一换。”
扶桑沉默了,薄如蝉翼般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不得不道:“你确实很聪明,但是你该知晓锋芒毕露,会让人妒忌,更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说完后,她又有些后悔了。
她很矛盾,这辈子的南阳比起上辈子更要聪慧伶俐,远超同龄的孩子。然而她与襄王府之间彻底断了联系,这也就是说将来,她不会成为襄王的内应。
固然如此,自己还是很矛盾,该如何教养,该如何对待,还是成了最大的难题。
扶桑的眼神暗了暗,南阳在冥思苦想,两人各怀 心思,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最后,南阳耐不住先说话:“阿娘是不是担心将来我会帮助襄王而背叛您?”
扶桑浑身一颤。
南阳若无其事地喝着杯子的清水,“阿娘想的、人之常情,可南阳并非是寻常的孩子。”
“我不想做皇帝,阿娘,不如将来我不入朝堂,四处去玩,可好?”
扶桑冷笑:“这就是你偷懒的理由?”
“这是我想活命的理由。”南阳徐徐抬首,眼中澄澈化为冰山。
四目相对,扶桑感觉几分不同,可这一刻,南阳的心是向着她的。
她弯眸笑了笑,“南阳,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嗯。”南阳没有再解释,而是凝着杯子里的清水,神色近乎麻木。
扶桑的艰难、襄王的计谋,她很清楚。但她什么都做不了,混沌度日。
因为,她太小了。小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只能依附着扶桑活命。
这时朝臣来求见,扶桑恰好得了机会,匆匆离开紫宸殿。
她一走,南阳爬上床躺着,翻过身,背对着外间,手心里生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扶桑多疑,却也是人之本性。她是敌营的崽子,自然不可轻信。
躺了不知多久,乳娘催她起来吃晚膳。南阳没什么精神,迷惑地睁开眼睛,看着亲切的乳娘忍不住询问:“乳娘可晓得世子妃为何要掐死我……”
“您、您说什么……”乳娘陡然慌了,低头不敢迎上小殿下的视线。
她慌了,南阳也得到自己的答案,索性不再追问,有的时候答案就在眼前,解开了也不会开心。
扶桑没有回来,南阳一人用晚膳。等到梳洗后,自己一人爬上龙床睡觉。
白日里折腾的太久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一侧的被子陷了下去,她想睁开眼睛,可是太累了,没等眼睛睁开就睡了过去。
早起天没亮,乳娘却没有过来,先起榻的扶桑没见到乳娘就令人去催促,自己掀开南阳的被子,“小懒猪,该起了。”
被子里团子扭扭屁股,翻身躲开,“好累。”
“不就一天罢了,你累什么,起来罢。”扶桑捉住被子里小手,一鼓作气地直接拉了起来,揪揪她的小耳朵,“卫照来了。”
同一个招数不好用了,南阳眼睛睁都不睁,反而朝着扶桑的怀里倒去。
扶桑无奈,吩咐人去取湿帕子,自己将南阳抱了起来。天气冷,稚子困顿,起不来也是常事。
“你起不来,可是那些伴读起来得更早,你说她们笨,自己先不如人了。”
南阳睁开眼睛了,看向扶桑:“笨鸟才会先飞。”
“聪明的鸟也要会飞啊,你这样连飞都不飞,只会原地打转,会被笑话的。”扶桑耐心劝着,眸色潋滟着春光,温柔若水。
南阳歪倒在她的腿上,艰难地应了一声,朝外看了一眼,不见乳娘的影子,“你看,乳娘都赖床了。”
“你先起来。”扶桑扶着她起来,吩咐一侧的宫女:“赵姑姑还没来吗?”
乳娘姓赵,宫里的人都尊称一声赵姑姑。
“去请了。”宫女回道。
扶桑未曾多想,自己欲替南阳穿衣,不想,她自己抓着衣裳穿了,穿得整整齐齐。
用过早膳,依旧不见乳娘的身影,南阳这才感觉不对,拉着扶桑去找。
“朕要去上朝了。”扶桑牵住她的手委婉拒绝。南阳不肯,小短腿拼命地跑,“阿娘,我觉得要出事了。”
乳娘跟着她四五年,晨起从未迟到,今日都已用过早膳还不见人,必然是要出事了。
扶桑被拽着虚晃了两步,索性抱起南阳,“你先去上课,朕会让顾椋去找,听话。”
南阳愣住了,小脸苍白:“阿娘,她会不会死?昨日我问她、世子妃为何要掐死我,今日她就不见了。”
话银落地,去请乳娘的人回来了,脚步匆匆,禀道:“陛下,并未见到赵姑姑,奴婢遍寻小阁都不见人。”
扶桑面色发冷,白腻通透的脸上浮现冷笑,她将南阳放下,早慧的孩子总是让人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