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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55)

作者: 遗珠 阅读记录

魏玘持匕,居高临下,轻易制衡川连,压迫感更胜尖峰。他手中匕首,分明只是凡物,远不如匣中精巧,却将日光也割破。

阿萝背脊发冷,一颗心怦怦乱跳。

“看见了?”魏玘道。

他收臂,将匕首递还川连,走到阿萝面前,环臂俯瞰她。

“这才是招式全貌。川连教你,已颇为克制。”

阿萝知道,此言不虚。她能看出来,相较川连,魏玘更为流畅、完整,且处处是杀招。可是,她方才能懂,此刻却想不明白。

“你为何非要我学这个?”

魏玘闻言,眯目,并未立刻作答。

阿萝凝定心神,瞧着他,道:“我不喜欢这个。”

她读过许多书,其中有山水图谱、天地百兽,也不乏武侠轶事——而她向来不爱杀伐,不爱与人争斗,更不爱江湖快意、刀光剑影。

“我不喜欢用匕首,也不想伤害旁人。”

魏玘挑眉,兴致盎然,似是觉她有趣,道:“是吗?”

“那你当初为何用匕首指着本王?”

提及从前,阿萝不答。她垂睫,看向魏玘右手,虽见他纱布已拆,仍不免泛出几分愧怍。可她又想,是他非要强迫她,她才那样做。

她抿唇,道:“因为你非要带我走。”

魏玘勾唇,眉宇漫上哂意,像是自嘲,道:“所以,身怀利器,不为杀伐,也可为自保。”

阿萝不接他话,只垂首。

魏玘又道:“你知不知道,当初在陈府,陈广原想对你做些什么?”

阿萝这才抬头,眸光懵懂——显然是不知的。

魏玘见她如此,眉关淡拧,很快又松。

他不多说,只道:“阿萝,你记好。这天下有千万人,并非全是良善之辈,自有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远超你所想。”

阿萝轻声道:“我清楚。”

来到上京后,这是她体验最深刻的事。如鱼杏儿、秦陆、陈广原等,她已经遭遇过了。

魏玘扬眉,道:“知道就好。”

他舒出半息,又道:“你对付他们,该像对付本王一样。”

阿萝一怔,仰面瞧去,只见魏玘唇角上扬,神色欣然,似乎兴味正盛。

可她清晰地看见,他眼里无笑,像墨,落绘纸上,结出薄淡的凉霜。那里凝着郁结,是浓重、深沉的一团,压住了其余颜色。

她惊讶,也困惑——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魏玘眼中分明地读到难过。

不待她仔细看明,魏玘已与她拉开距离,旋身要走。

她再看不见他的眼,只听他道:“继续学。”

“后日清晨,随本王出府一趟。”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要去台山了!看到有宝宝问,会不会有追夫,我觉得不会。为什么呢?因为魏狗的福气还在后头(?)

第35章 青山溪

出府——这两字分明、清晰, 又遥不可及。

阿萝错愕,杏眸圆睁, 怔于原处。

曾经, 魏玘关住她、藏起她,还以蒙蚩为威胁,强迫她留在王府。此刻,他却要领她外出, 离开这片囚困她的高墙。

这是为什么?阿萝全无头绪。

一时间, 她情绪错综, 忽略了面前人眸里刹那的哀淡。

魏玘并未多言,只旋身, 扬长而去。

“笃。”靴跟起落。

阿萝被足音唤回心神,瞧见一撇深沉的玄影,忙道:“魏玘, 等等!”

——无人应答。

魏玘头也未回, 落下阿萝,渐行渐远。

阿萝颦眉,也不追他。

这几日, 她看魏玘, 本就如窥云雾,全然捉摸不透。而今,境况如此,令她越发困惑。

正疑惑时,忽听人声道:“娘子。”

阿萝这才记起川连, 回身与之对视。

在他开口前, 她道:“川连, 你知道魏玘要带我去何处吗?”

川连一怔, 又定神。他记着魏玘的命令,本要催她继续学习,不料被她先发制人,便道:“动身后,娘子自然知晓。”

阿萝闻言,不禁颦眉,面露失望。

她生得白净、清丽,两道水湾眉对拢时,眸里也漾起一缕哀流——被川连瞧去,只觉她柔心弱骨、惹人惜怜,难免心生不忍。

川连叹道:“殿下应是要带您前往……”

他一顿,不知如何以巫语表述,便易越语道:【台山书院。】

阿萝眨眸,跟着念道:【台山书院。】

“就是……许多人留于一处、共同学习知识的地方?”

这是她自己归纳的解释。巫疆并无书院,她本不该知晓。但近几日,她学习越语,听说了不少新鲜事物,就也对书院有了概念。

川连颔首,道:“正是。”

【后日,春闱揭榜,台山书院也将设宴,庆贺学子取中。】

阿萝对越语尚不熟练,勉力倾听,仍一知半解,只大致懂得,是越国的做官考试出了成绩,落道书院,便要恭贺考中者、安慰落败者。

她抿唇,轻声道:“我大概知晓了。”

“可为何是【台山书院】,而非其余【书院】呢?”

经她一问,川连拧眉,并未立刻作答。

他知道,阿萝青稚、定会刨根问底,但台山书院特殊、本是王府机密——如此情势下,该与阿萝怎样说、说多少,也是难题。

忖度片刻后,他才道:“【台山书院】,系殿下与周王傅等人合力创办。”

阿萝啊了一声,讶道:“是魏玘建的?”

川连道:“正是。因此,台山书院相对安全,内里的学子……也较为友善。”

他如此说辞,确实藏了七分余地。

依他所知,台山书院从不外募,内里学子均是依某种条件筛选而来。

越国开科不足十年,台山书院建成已有六年,历届高中者无不入朝为官。而魏玘虽是皇子,却非太子,如无圣命,不得入朝议政。

他推测,魏玘建立书院,是为培养亲信,在朝中拥有自己的喉舌与耳目。

而且,经科考入仕者多为寒门,听命于魏玘,也可制衡淮南郑氏。

对于川连的思量与心绪,阿萝自不知晓。

她更关注的,并非是书院、学子的作用,而是魏玘对所谓安全的重视。

“如果不是台山书院……”她道。

“而是去其它【书院】,会有人要杀他吗?”

川连神色一震,滞了须臾,才道:“或许会。”

“但……您为何会知道?”

阿萝如实道:“我听周王傅说过,他的母亲、兄长都要杀他。”

川连敛目,心道果然。

凡是了解魏玘之人,无一不知,他是骄傲的狮、冷戾的鹰隼,断不会透露自己的处境,更不可能向任何人示弱,尤其是心上人。

但当下,川连不打算对阿萝说谎。

目睹二人的冲突之后,他认可阿萝的纯稚,但更为魏玘而惋惜——肃王何其尊贵,已为阿萝做过许多,如阿萝再不理解魏玘的处境,未免太不懂事。

他点头,道:“确实如此。”

阿萝听罢,垂下睫去,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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