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被送上来的(11)
这些时候,他们也会绝望。
但总得走过去。
前面,还有个人在等他们。
虽然没见过面,但杜荆对常无忧的这个舅舅,都生出了一些感情来。
杜荆对常无忧的计划了如指掌。
舅舅是金丹,能看人资质。
常无忧让舅舅帮忙,去凡间找些走投无路,并且和曲肃、杜荆一样,与修仙者有仇的可怜人来。
她要带那些人修魔。
杜荆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用处,但他也想看看常无忧口中,将来那个能与修仙界抗衡的魔教。
这一路上,他们尽量走得都是大路。
但有些地方,确实没了路,他们也只能冒险穿过了树林。
穿过树林时,杜荆和曲肃手里,都拿着木头做的弓箭。
每日,他们都宿在驴车上。
这小车,就是他们三个的家。
恍惚间,常无忧觉得自己的二哥和三哥又回来了一般。
有时候,她和曲肃衣服破了。
杜荆就会给他们缝好。
杜荆一人把阿竹抚养长大,现在又抚养了两个孩子。
有时候,他自己都在叹气:“我这辈子,大概就是个养孩子的命。”
有一日,他们经过了一个寺庙。
寺庙香火很好,很多愁苦的人都来上柱香。
他们把驴车停下。
他们很少见到这么多人了。
杜荆给常无忧梳了个好看的发式。
三个人一起进了庙里。
“我不信佛。”曲肃小声说。
但脚踏进庙里后,曲肃就没再说话。
他们钱不多,一人一个铜板,挨个放进了箱中。
他们跪在地上,闭目祈了愿。
祈了愿,常无忧抬头,才看见,端坐的佛少了一半头颅。
她被吓了一跳。
出了门,她才敢问杜荆。
但杜荆也不知道。
树下有个扫地的僧人,听到他们说话,笑了起来。
“是附近的仙长踢的,”僧人说:“仙长说只能拜他,不能拜佛。”
但一个残缺了的佛,却更加让百姓觉得亲近起来。
起初是偷偷摸摸拜,后来,仙门那边没再过来寻事,百姓们便大胆起来,日日有人参拜。
这个残缺的佛,甚至比其他完整的佛,更加被信仰了。
因为,这尊佛,受过和百姓一样的苦。
常无忧不再问,向那个僧人低头鞠了躬。
僧人还礼时,常无忧看到他的头后,也有着一条硕大的疤痕。
他们上了车,继续前行。
常无忧出神地想着一些事情。
她问:“人为什么信佛?”
曲肃一直修行没什么进展,心情有些烦闷,脱口而出:“人总不能信那些狗仙长吧。”
常无忧不理他。
杜荆想了想:“因为没别的活法了。”
是啊,没别的活法了,只能求佛。
若是佛不来渡自己,那能有一个不那么苦的来世,也可以。
但凡人,是人啊。
那些修仙人,也是人啊。
都是人,怎么活出了两幅样子来。
他们一路向前。
为了绕开大江,绕开密林,他们硬生生走了一年。
这一年里,曲肃长高了一些,仍然痴迷于无望的修行。
其实,百日筑基。
这么久,曲肃已经没希望了。
但常无忧和杜荆不再说他。
杜荆开始尝试留胡子,但是常无忧说丑,他只能又剃了。
只有常无忧,还是那副样子,个子似乎长高了一点,但并不明显。
但他们总算快到了。
常无忧脸上微微有了笑意,指着前面的山喊:“那是我舅舅的地方了!”
他们一路向前,看到了附近居住的百姓。
“奇怪,”常无忧说:“之前这里人很多,现在怎么这么少了。”
杜荆认真赶着路。
终于他们到了山下不远处。
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用金字写着“祁连”两个字。
石碑旁边,还有两个穿青衣的小童守着。
曲肃问常无忧:“你不是说你舅舅家是个小门派吗?”
他指着石碑问:“小门派,有这样的体面?”
常无忧皱着眉:“之前,这里没有石碑……”
之前不止没有石碑。
甚至没有这条工整的石阶。
石阶两侧摆着盛开的花,上面还有人在打扫。
这何止是个小门派,这简直体面极了。
他们三个隐约意识到一些事情。
常无忧用力绷着自己的心:“我得去问问舅舅怎么回事。”
但杜荆调转了车头,曲肃按住了常无忧,不让她下车。
一路上,杜荆听常无忧说舅舅,说了好多次,甚至,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舅舅,也生出了一些感情来。
这会儿,杜荆心中都有些遭受不住,他怕常无忧更受不了。
“无忧,”杜荆想法子哄她:“说不定舅舅不方便见你。”
“我们在门口等着吧。”杜荆说:“等他们出来,我们再说。”
常无忧有些想哭。
为什么自己家人全死了,舅舅却忽然腾达起来?
她不愿去细想其中缘由,忍着泪,点头同意了杜荆的办法。
他们的驴车停在了祁连门派附近。
常无忧茶饭不思,每天都呆望着那石碑处。
终于有一天,有一些人出来了。
为首的白衣年轻男人面目清俊,但神色冷淡。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穿缀金丝衣裳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笑意盈盈,弓腰耷背,把白衣男人送走了。
送走后,那中年男人站直了腰,扬眉吐气一般,呵斥了石碑前的小童。
常无忧呆呆愣愣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坐在车里,看着那人没了影子,她也没有动弹。
半响后,她轻声说:“他确实腾达了。”
常无忧冷静了,不再说去找舅舅。
她也不再说话。
驴车悄悄的,又往外面走了段距离。
她还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但她不能问舅舅。
她要问表哥。
表哥体弱,虽有灵脉,但修行很慢。
曾经,她和表哥关系很好,两个人患难与共,看着其他的兄弟姐妹进展迅速。
常无忧想得清清楚楚:“如果舅舅有别的心思,他是金丹,我逃不了。”
“但表哥很弱,就算有异状,我们也能逃。”
几日后,他们等到了机会。
他们的驴车停在镇子里。
临近黄昏时,忽然,他们听到了有人在求救的声音。
一个女孩在拼命喊着爹,想让爹救她。
但女孩的爹,只是发出了哭声。
常无忧拉开了车上的帘子,看到了那边的景象。
她曾经懦弱、又仁善的表哥,耀武扬威,领着一众侍卫,抢走了一个女孩。
这一幕,荒唐得像是一场梦。
常无忧呆呆愣愣,放下了帘子。
但就这一个机会了。
常无忧做了决定:“就今天。”
她的表哥洋洋得意,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侍卫抱着女孩,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