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妍美独自一人上路，比先前要快，当天傍晚就入了镇子，天黑时敲响了张红妞的门。
“来了！”
年轻的女声传来，紧接着大门打开。乔梅花笑盈盈出现，身边还跟着乔桃花。
二人看见胡妍美，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梅花欢喜地道：“姐姐，你穿成这样我都不认识了。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啊，快进。”
一边说，一边冲出门去试图帮忙牵马车，手还没碰着缰绳，就被车夫阻止。
张红妞听到了动静，从厨房里出来。
胡妍美抬眼，见她一身布衣，没有华贵的首饰，不过，比起曾经肌肤白皙了许多，衣衫整洁干净，也没有补丁，乍一看，过得挺不错。
“娘。”
张红妞喜极而泣，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回来就好。”她往门口看一眼：“你一个人回来的？还去不去？”
“去。”胡妍美拉着她进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红妞沉默听着，听到何夫人被禁足，这辈子都有可能出不来时，她追问道：“她再为难不了你了？”
“现在是她求我。”胡妍美好奇问：“当年她怎么你了？”
张红妞沉默。
那些事像是上辈子发生的，她都险些忘了。或者说，她刻意让自己遗忘。此刻听女儿提起，又仿佛历历在目，人都有自尊，她也一样。
可何夫人让她明白，人哪怕是不要脸面，只想活着，也是特别艰难的事。
“你难得回来，不说这些。”张红妞起身：“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得说啊！”胡妍美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扯回来重新坐好：“当年不能报复，现在还不能么？”
张红妞哑然：“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心头有数。”胡妍美催促：“说说！”
何夫人年轻时脾气不好，找人送走张红妞时，当何老爷的面，说的是张红妞自己想回家，而私底下却各种羞辱，险些在大街上将张红妞衣衫脱尽，甚至是在让人送张红妞回镇上时下了暗手。
“马车翻了，我逃出来的。”张红妞苦笑：“车夫还追了我一路，他对路不太熟，没追多久就崴了脚。否则，我活不到现在，也不会有你的出生。”
“怪我胆子太小。”她低下头：“当年何老爷阴差阳错将我拉上了床，一夜之后非说要对我负责，当时我严词拒绝后，就该执意离开。可惜我不太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住进了他买的院子。”
胡妍美心下诧异，她早就看出来何夫人不好相与，没想到她竟然敢取人性命，还是一尸两命。
“我不会帮她。”
张红妞一愣，才明白女儿说了什么：“杏花，你能不能别回去了？”
胡妍美笑了：“他们非要我回，可不好让人失望。”怎么也得闹个鸡飞狗跳才好。
何家夫妻反目，何巧丽远嫁，本来胡妍美觉得接下来将娄萍萍收拾了就行，如今看来，还不够。
张红妞眼圈通红：“我担忧你。”
想多了，该担忧何家才是。
☆、 第309章 父不祥的姐姐 二十三
“母女俩关在屋中说话, 乔梅花端着个托盘含笑而入：“姐姐，快喝茶。”
她一抬头，看到母亲眼眶含泪, 顿时满脸不解：“娘, 我知道你担忧姐姐。可如今人回来了, 看这模样明显过得不错, 这还有什么好哭的？姐姐回来是好事，得高高兴兴，你别一张哭脸对着人。”
“你知道什么？”张红妞没好气：“去看看街上还有什么，给你姐姐买点回来。”
乔梅花一脸不满：“我都是大姑娘了, 咱们家又有这么多的东西, 这大晚上的出门，是真不怕我出事。”
这话挺有道理, 张红妞是因为大女儿回来太过高兴，所以才忽略了此事，她沉默了下：“是我急糊涂了, 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给你姐姐做点。她早上出的门，赶了一天的路，只吃了干粮, 就算不饿，也该吃点饭。”
乔梅花嘟着嘴：“冷锅冷灶的，我不想去摸。娘啊, 早就说了让你请个做饭的婆子照顾咱们。”她扭头看向胡妍美：“姐姐，你在何家需不需要自己做饭？”
胡妍美摇头。
乔梅花顿时就激动起来：“娘，你看嘛，咱们是一家人, 姐姐都不用做饭，凭什么我们还要自己做？”
“就凭她爹是富家老爷。”张红妞呵斥：“你爹是什么玩意儿？”
乔梅花瞪大了眼：“娘，我承认，爹他脑子不够数，你们也已经不再是夫妻。可乔家好歹收留了你们母女多年，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张红妞懒得跟她废话：“不想做就回去歇着，一会儿我亲自去做。”
乔梅花满意了，却也没有回房，而是凑到了胡妍美身边：“姐姐，我可都听说了，大户人家最值钱的不是银子，而是铺子。铺子那就是跟会下金蛋的母鸡一样，只要握上几间，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听说真正大气的人家都会给女儿陪嫁铺子，你回去这么久，有没有拿到铺子？”
“拿到了一间！”胡妍美侧头看她：“你又有什么想法？”
乔梅花眼神闪烁，瞄了一眼母亲，试探着道：“我跟娘平时的花销不多，要不你把我们接去？反正你那间铺子就算是租出去，每月也有租金。我们只花那些就行，大不了住得差点，吃得差点。”
“住口。”张红妞从来没有想过靠何家过上好日子，哪怕女儿已经回去了。她也不想进城，实在是怕了那个会吃人的地方。
“娘！”乔梅花跺了跺脚：“我哪里有说错嘛！你不想去城里，可我想啊！你都这把年纪了，在哪养老都一样，但我还年轻，去了城里可以寻一个如意郎君，最好是家里有铺子的，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说到这里，见母亲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振振有词：“人往高处走。你在村里苦了十几年，最清楚那日子有多难，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跟个老黄牛似的在土里倒腾一辈子？然后让女儿的孩子也继续受苦？我去了城里，孩子一生下来就有好日子过，这哪里不好了？”
“你娘我没本事，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更管不了外孙子孙女如何长大。”张红妞气道：“总之你不能去城里。”
“我就要去。”乔梅花满脸的倔强：“姐姐都还没拒绝呢，你就在这吼。我们姐妹到了城里还能互相扶持，遇上难事有个商量的人。是吧？”
最后一句，问的是胡妍美。
胡妍美似笑非笑：“我那间铺子来得不容易，还有，大户人家的主子不是那么好做的，手头得随时有银子打赏，底下的人才甘愿跑腿。身为何家女儿，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
“二两？”乔梅花惊呼出声，满眼的羡慕。
“这银子看着多，其实不够花。”胡妍美摆摆手：“总之我养不起你，也不想养你。”
乔梅花本以为姐姐会看在姐妹情分上接她入城，就算不接，也会留下一些银子。真聪明的话，该帮她在城里找个富家公子。结果，竟然得了这么一句。她一脸不高兴：“咱们可是同母的亲生姐妹！你日子好过了，怎么也该拉一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