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话音未落,江恶剑蓦地止住声音。
原是司韶令以两指出其不意地掐住了他絮叨的两片唇瓣。
“你对自己似有误解。”
听司韶令竟好像轻轻哼笑了一声,语气俨然有所缓和地打断他,江恶剑反而更加紧张了。
隐约生出了少许痴心妄想的期待。
——难不成自己真的有何让司韶令尤为青睐之处?
随后却听司韶令道:“你虽然,身上毛病的确不少。”
“但你,也并不怎么耐操。”
毫不留情。
“……”
且就在江恶剑一瞬怔然间,只听司韶令接着又道。
“不过,既是奉我为主,那我决定与你成婚,你不必多想,只需遵从便好。”
“今日带你来这里,是商议吉时以及具体事宜,并非问你对婚事的意愿,不管你是否愿意,都要做我的妻子。”
“……”
“哪怕你现在心里仍忘不了那个人,与我拜堂之后,余下此生都只能与我同眠,即便日后再与他重逢,也不准有一丁点红杏出墙的心思。”
什么?
诧异司韶令一番不容置疑的成婚决心之余,也像是不止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类似的话,江恶剑难免又心有不解地下意识张口,想要问问他什么叫“忘不了那个人”。
可惜司韶令捏在他嘴上的手指不见丝毫松懈。
“更不需担心我爹娘及其他人,他们不会有任何为难,包括萧临危——他已收了我兄长的聘礼,不会再有异议。”
聘礼?
不禁想到司韶令乔装其兄长时提到的鹤梦心法,总不会是真的给了?
萧临危会为此不再抓他,放弃寻找当年那枚成丹的线索?
“我说的这些话,都听懂了么?”
“……”自然还有许多疑问,江恶剑瞪眼看着他,嘴角微动,示意他先松手才行。
“点头。”
却见司韶令挑眉命令道。
便顿了顿,江恶剑只得暂且随对方心愿地点点头。
满意瞥着他,司韶令总算放开了手指。
随即不等他开口再问,又最后道。
“还有一事,待会也可让所有人看清楚,并非是你所为。”
“……啊?”
“小韶令!”
而更加一头雾水之际,厅内已有人等不及般探身出来。
是五派中那宠极司韶令的天墟掌门司澜,只见她霜白云袍被朔风吹得翻飞,却遮挡不住此刻捧在身前层层压叠的绯红。
竟连他们的婚服都做好了。
第46章 拜堂
让江恶剑更像个鹌鹑般手脚无处安放的是,这分明凛如冰雪的天墟掌门俨然爱屋及乌,不止独宠司韶令,对他倒也不客气,见他始终未曾动作,不由分说便主动抖落那飘艳的绛袍在他身前来回比量,细致到头顶帻巾、腰间革带及脚下乌皮履,皆一一让他穿试,以防大婚之日来不及整改。
结果出乎意料的,二人这婚服竟都是极为合身,尤其司韶令本就肤色霜冷,细长剑眉微挑,双眸虽泛灰光,却也盛着一双眼睫翘然投下的碎影,因此刻天色已晚,并未缠覆眼纱,更深邃斑驳如陨落星石,加之削瘦下颚与颈骨绷出尤为冷峻的弧度,整个人挺拔隽美,在这大红喜袍的映衬下,就如红梅傲雪,惊鸿绝世。
看得江恶剑目瞪口呆间,与珍藏在最心底那道炽艳颀影蓦然重合,让他险些惊呼出声。
“阿邵……”
殊不知,已低低开了口。
更不曾想到的是,他半张着嘴,一脸痴态地被绯红笼罩的模样,尽管映在司韶令眸底依旧一片灰茫,却因他如此饱含深挚的低语,一刹那也滚烫烙刻在司韶令骤然汹涌的心。
若非司澜望着他们二人互相凝视之下实在忍俊不禁,连司韶令也良久难以回过神来。
随即他目光灼灼,开口竟是:“成婚吉日与相关事宜,不必再谈了。”
……什么意思?
江恶剑闻言面露疑惑,司韶令却并未作何解释,只趁司澜也同样没能立刻领会他的意思之际,就这么身着婚服,径直带江恶剑回到厅内。
无疑,被冷落许久的众人见他们又突然现身,更完全不合乎常理地提前换上了婚服,多数面色一愣。
江恶剑也在这时才在思绪飘兀中看清楚厅内情形。
原来除了五派掌门及其弟子们,竟还坐了些许村中百姓,大抵是出于对司韶令的关切闻讯而来,包括那祁九坤,此刻正红光满面地大吃大喝,看起来兴奋不已,一直冲旁人不知在叨叨什么。
而他旁边挨着的其实是个与他年纪一般年迈的老妇人,虽发白如雪,却坐姿端静,气质出尘优雅,想来年轻时应也曾是个美人,不知是否也住在村中,只应与祁九坤早已相识,且关系匪浅,不时拦下祁九坤不管不顾往嘴里灌的酒,引来祁九坤几次趁机与她拉手,倒也不曾叱怪。
更令人惊讶的是,由于厉云埃抱着江子温与他们坐在一起,那原本居高临下倚坐最上位的萧临危,意外地也屈尊一旁。
姿态倒仍是傲戾,仿佛前几日被厉云埃以蛇蛊吓至崩溃的人并不是他。
此时在江子温朝他与众不同的金发碧眼一眨不眨的视线下,依旧目不斜视。
于是剩余几处上位便只有五派掌门人,最主位是身为五派之首的浮门扶心大师,随后依次是天墟掌门司澜、神酒坊主司恬尔、金楼楼主尉迟骁,以及擎山的魏珂雪。
魏珂雪身后一众擎山弟子中,也坐着脸色难看的陶恣,与江恶剑目光相对的一瞬间面庞更加气恼,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正欲开口,却被他身旁伸来的掌心及时按下。
是陶梧。
只见陶梧将掌心内才剥好的西瓜子仁一股脑塞进他的嘴里,迫使他两颊气鼓鼓地嚼着,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怒瞪江恶剑。
那眼神无疑在说——他不配。
倒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江恶剑微有心虚地移开视线,像偷了他人小心埋藏已久的珍宝,终究对他旁边的陶梧有些忌惮。
也在这时,司韶令已然也将整个大厅尽数扫视,目光最终落定于厉云埃。
“我们今日……便在此成婚。”
他忽地沉声说着,在众人闻言惊愕中,扯住江恶剑笃定走去。
“……”
江恶剑这才恍然明白,他方才说不必再议的意有所指。
他竟是等不及到选定的日子了?
他原是这般迫切地,想要与他成婚?
而心下震撼,若说江恶剑本来还未能彻底消化这惊天喜讯,正如梦如醉地身置云端,此时婚期猝然又被司韶令提至眼前,神魂顷刻翻卷至最巅峰过后,反而意外的,稍作平复下来。
像是美梦层层叠叠堆砌,唯有信以为真。
无论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总归当下这份近乎窒息的感动,是切实存在的。
“爹娘如今不在场,就由兄长暂且代为做主。”
散乱的心思正逐渐靠拢间,听见司韶令又如此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