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11)
苏山心内纳罕,慌忙去问苏荷愫,只道:“是谁得罪了你母亲?”
苏荷愫摇头只作不知。
好在苏景言似一阵风般赶了过来,围着陈氏叽叽喳喳地论起了长姐的近况,陈氏紧绷着的面色里才露出了几分笑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一辆翠帷马车才从城西缓缓逶迤而来,苏景言也不在吵闹,与苏山一前一后地跨出了苏府的门槛。
片刻后,身量修长的徐致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还来不及与一寸之外的岳丈岳母行礼之时,马车里的苏月雪已急不可耐地探出了头。
他只得先将规矩与礼数搁在一旁,连忙上前去将妻子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被半扶半抱着下了马车,落地时的苏月雪已羞红了双颊,她下意识地便要挣脱开徐致揽住她腰肢的手,谁知那人却越收越紧,整个人几乎黏在了她身上。
苏山与陈氏瞧着女儿与姑爷这般恩爱的模样,都已是笑得合不拢嘴,欢欢喜喜地将他们迎进了苏府。
苏景言也多瞧了几眼自己的这个姐夫,只见他生的气宇轩昂,走路时虽步伐成风,目光却牢牢地落在长姐身上。
只这一眼,他便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压在心口的那股郁气也随之纾了出来。
苏荷愫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苏月雪一人身上,从上至下瞧了一通,连她改换成妇人髻的发丝都没放过,只为了确保长姐未受任何磋磨。
徐家家事复杂,如今的徐夫人并非徐致生母,且坊间还有传言说,徐致生母的死与徐夫人脱不了关系。
苏荷愫怕长姐单纯的性子应付不了那精明干练的徐夫人,可瞧着徐致对长姐关怀备至的模样,她心里的不安也渐渐消散了些。
许是苏荷愫的目光太过炙热,搀着妻子的徐致猛然抬头时,恰好与她探究的视线不期而遇。
看清楚妻妹的容色后,徐致敛下了眼中的惊艳,和善温润地回以一个示好的笑容。
苏荷愫也大大方方地一笑,而后则刻意放缓了步子,与缀在后头的菡萏齐头并列。
菡萏手里端着苏月雪备下的回门礼,面容似有几分疲惫之色,且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最前头的苏景言身上。
苏荷愫忙出声唤醒了她,道:“怎得瞧着菡萏姐姐一副昨夜没睡好的模样?”
菡萏这才如梦初醒地拢回了自己的视线,不自然地避开苏荷愫的眸光后,回道:“新换了地方,有些睡不安稳。”
苏荷愫也不深究,只缠着菡萏问起了徐家人好不好相与一事,至于长姐和姐夫房里的事,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自然不好多问。
午膳之时,心情大好的苏山让梧桐拿出了昨夜备好的女儿红,拉着姑爷的手论起长女的乖顺与贤惠来。
徐致一一附和,并言辞恳切地说道:“能娶到雪儿,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一句话让陪坐在一旁的苏景言闷头闷脑地连饮了好几杯女儿红,见他还要另起一坛,徐致忙劝道:“这女儿红酒性颇烈,内弟少喝为妙。”
苏山却为徐致斟满了一杯酒,笑道:“不必管他,今日他高兴,且让他多喝几杯。”
徐致这才盛情难却地饮了两杯女儿红,苏山还要劝他喝第三杯,他却羞窘地推辞道:“再喝……便要醉了。”
苏山也不计较,他如今是越瞧这个女婿越顺眼,连醉醺醺的儿子都只让人扶去了最近的耳房,只专心与徐致说话。
花厅内的陈氏听得儿子醉倒、姑爷被劝酒时气得骂了苏山好几声,这才让红袖寻两个机灵些的丫鬟去照顾苏景言。
立在苏月雪身后的菡萏听得此话后,黯淡无神的杏眸里霎时染上了熠熠生辉的亮色,她俯身在苏月雪耳旁密语了一阵,便捂着肚子走出了花厅。
苏月雪如今正担忧着不胜酒力的丈夫,便与陈氏说道:“大婚那日夫君喝多了酒,吐了一天一夜才见好。”
陈氏一听立时收起了笑意,催着嬷嬷去外间拦住国公爷,只沉声道:“不许让他再劝姑爷喝酒。”
眼瞧着陈氏面色冷凝不已,苏荷愫便笑意盈盈地问长姐道:“我瞧着长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话音甫落,苏月雪也顾不上再担忧丈夫,双颊如腾云偎霞般嫣红了起来,直红到了耳朵根。
她本是对姻缘一事再没有了盼头,谁成想会遇到那样好的徐致,如今的日子也如浸在蜜罐子里一般甜。
小女儿的话也让陈氏无比慨叹,她细细地问过了长女这几日在婆家的日子后,得知徐家万事皆由老太太管事后,方才松了口气。
她道:“姑爷身边既没有通房,可见不是个贪恋美色的。”
徐氏又教了长女一些夫妻相处之道,才笑道:“你二弟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苏月雪与苏荷愫皆是一惊,陈氏也不欲卖关子,直说道:“定的是镇国公家的嫡长女,闺名叫嫣然的那一位。”
苏月雪不懂朝政之事,只下意识地为苏景言开心,纵使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听闻过镇国公府嫡长女的贤名。
苏荷愫却听出了几分端倪,她抬眸望向陈氏,见她脸色并无几分喜色后,才问道:“她不是定给了太子?”
陈氏慨叹一声,声音悠远而又怅然:“是陛下亲自说的媒,你父亲本是中意骠骑大将军家的次女,如今也只得作罢了。”
苏荷愫还来不及追问里头的关窍,外间廊道上忽而传来一声惊呼。
似是红袖的声音。
第9章 、情爱
红袖性子最为沉稳大方,一众丫鬟里陈氏最喜欢的便是红袖,甚至还生出了要将红袖认为干女儿的念头。
是以红袖的这声惊呼让陈氏吊起了心,忙使人去廊上瞧瞧发生了何事。
片刻后,红袖才面色如常地走回了花厅,体态平静地朝着陈氏行了个礼后,便道:“方才在廊角那儿瞧见了只蜘蛛,这才吓得叫出了声。”
陈氏听罢也未曾责骂她,只让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们做活更精细些。
苏荷愫多瞧了几眼红袖,只见她紧锁着眉头,不住地拿眸光去打量苏月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心里暗道不妙,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口慌乱得厉害。
黄昏的余晖洒进花厅的前庭时,陈氏嘱咐长女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让婆子们将备下的礼搬上了徐家的马车。
苏月雪预备出门时,才回身疑惑地问了一句:“菡萏呢?”
绿枝也纳罕着回道:“说是闹了肚子,怎得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这般动静将陈氏的目光引了过来,立在她身后的红袖脸色已是难堪至极,到底不敢再帮菡萏瞒下去,便支支吾吾地说道:“太太,奴婢方才在耳房里瞧见了她。”
陈氏本并未将菡萏的行踪放在心上,只是从红袖异常的紧张姿态里瞧出了几分端倪,便沉下脸子将徐家的婆子支了出去,才喝问她道:“有话直说。”
这一声让红袖软了膝盖,不顾疼痛地跪倒在了地上,眼圈泛红着说道:“世子……世子爷也在耳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