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作为侯夫人,自然在被押解的人群当中。
赵嬷嬷也在身边伺候着。
起初,官兵还装模作样的要给这些女眷上枷锁、带铁链。
还是冯忠良跑上来,好说歹说给塞了些银票,那群人这才作罢。
即便没有戴刑具,似张夫人这样养尊处优的内宅贵妇,一路步行,风餐露宿,也有些承受不住。
还是冯忠良,沿途打点,不管是驿站还是客栈,他都提前准备好吃食、药品。
当然,大鱼大肉什么的还是要孝敬给那些官兵。
但,能够让张夫人、赵嬷嬷等人吃上一口细粮、喝上一碗热汤,也很不错。
正是靠着冯忠良的一路忙碌,走了一千多里路的张夫人等女眷才勉强活了下来。
否则,她们不是病死就是饿死,或者实在受不了这种苦难而自尽。
可惜,即便有冯忠良洒出大把的钱来照应,有些事儿还是不能避免。
比如今天上午,有个官兵不知犯了什么邪,竟对一个侍妾动手动脚。
如果是其他的侍妾,张夫人也就佯做没看到了。
她虽然主动给丈夫纳了很多妾,但她本身十分厌恶这些跟她抢男人的女人。
这次侯府落难,那些姬妾也在被押解的范围内。
路上,为了讨好那些官兵,保住几位女主子的清白,张夫人甚至会主动把侍妾们献出来,随意供官兵们享用。
十多名侍妾,或自尽,或病死,现在也只剩下了两三个。
而这几个人,要么是太夫人赏给侯爷的,要么就是张夫人的陪嫁丫鬟。
那都是自己的心腹啊,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张夫人绝不敢轻易舍弃。
这次被那个官兵拉扯的侍妾,就是张夫人最信任的一个丫鬟,还给平南侯生了一个女儿。
慢说是张夫人了,就是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的太夫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凌辱。
于是,一直都很配合的侯府女眷闹了起来,居然跑过去拉扯、厮打那个官兵。
负责押解的钱校尉,见此情景,先是一惊,接着就是暴怒,然后用武力镇压。
这时承泰帝还没有定平南侯府的罪,钱校尉也不敢对着太夫人、张夫人等正经女眷下死手。
他便拿着鞭子进行驱赶、恐吓。
在慌乱中,钱校尉的鞭子竟抽到了侯府嫡长女魏元娘的脸上。
小小孩童,也才四五岁的年纪,跟着祖母、母亲、婶婶、姐妹等人一起走了上千里的路,早就只剩下了一口气。
原本白胖圆润的侯府千金,早已被折磨得皮包骨。
骤然挨了一鞭子,整个人都被抽飞出去。
从眉心到下巴,一条拇指粗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而更绝望的是,他们在荒郊野外啊,别说找大夫、敷药粉了,就是想用清水给她洗洗伤口都不成。
钱校尉发现自己险些把平南侯的嫡长女打死,也吓了一跳,不由得便矮了气势。
张夫人这边,直接被吓到了,也不敢再跟钱校尉争执。
于是,一场纷乱,竟以双方都偃旗息鼓的方式悄然落幕。
钱校尉没有追究侯府女眷的“造反”,而张夫人也没有抱着奄奄一息的魏元娘跟钱校尉拼命。
两方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没有说话,默默收拾好,继续赶路。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样,只除了一个满脸血、昏迷不醒的魏元娘。
“夫君,大小姐可是侯爷的嫡长女啊,更是夫人唯一的孩子,她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要继续跟着受罪,我怕她会熬不住啊!” 何甜甜提到了魏元娘,眼底写满担心。
这次,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愤懑。
魏元娘还只是个孩子啊。
如果是张夫人自己亲生的,她能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跟钱校尉来个无声的“和解”? 要知道,张夫人之前还为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奋起跟官兵抗争。
结果轮到魏元娘了,小孩子眼瞅着都要死掉了,张夫人却成了鹌鹑! 果然啊,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当然,那个赵嬷嬷也是个奇葩。
虽然魏元娘昏迷后,赵嬷嬷把人抱了起来,还小心翼翼的撕掉自己的里衣给孩子包扎。
但这样就足够了吗? 别人不知道内情,难道赵嬷嬷自己心里不清楚? 魏元娘可是她的亲孙女儿啊,是她儿子唯一的血脉! 赵嬷嬷却什么都没做,没有想办法把魏元娘塞到破马车上,也没有悄悄吩咐冯忠良去找大夫或是准备药品。
而几天前,张夫人得了风寒,赵嬷嬷又是给钱校尉磕头,又是拉着冯忠良百般叮嘱,总算给张夫人弄来了药汤。
“呵呵,赵嬷嬷果然是个忠仆,眼里只有主子,儿子都要退一射之地,就更不用说一个便宜孙女儿了!”何甜甜暗自冷笑着。
“大小姐?”冯忠良又是一愣。
许是张夫人和赵嬷嬷对魏元娘都不是非常重视,所以,在冯忠良的心目中,也几乎没有这么一个小女娃儿的地位。
“对啊,张夫人对咱们冯家恩重如山,咱阿娘为了报恩,明明有机会可以回家荣养,却还是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现如今,侯爷下落不明,夫人膝下就只有大小姐这么一点骨血!” “咱们要报恩,要成全阿娘的忠义节烈,那么就该好好看护住大小姐啊。” 冯忠良挠了挠头,妻子的话,虽然跟平时阿娘训诫他的话不太一样,却也有些道理。
是啊,侯府遭了难,大人也还罢了,好歹能撑一撑。
但大小姐本来就年纪小,如今又受了重伤,若是不及时医治,那、那—— “秀娘,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我这就去前面的驿站,先找个郎中,弄些外伤药,然后在准备一些孩子好克化的吃食!” 冯忠良就是个老实的性子,赵嬷嬷强势,他就听亲娘的。
现在赵嬷嬷不在跟前,身边又有了个有主见的妻子,而且提出的要求也是为了赵嬷嬷,冯忠良便下意识的听从。
他挥动鞭子,驱使马儿快些跑,很快就来到了驿站。
他按照妻子的提议,忙前忙后,好一通准备。
当钱校尉等一众官兵,押解着侯府上下来到驿站的时候。
往日的酒菜、饭食、热汤热水都没有,只有一个乡野的赤脚大夫。
看到驿站冷清清的模样,钱校尉顿时就黑了脸。
张夫人也有些生气,又走了半日,她的脚上全都是水泡。
两条腿仿佛被灌了铅,根本就迈不动。
而肚子,则咕咕叫个没完。
张夫人已经顾不得腹中发出声响会引人耻笑,过了一个月被押解的生活,她根本忘了什么礼仪、体统。
她现在就想饱饱的吃上一餐,哪怕饭食是过去自己看都不看的粗茶淡饭,只要能吃饱,张夫人也会十分满足。
吃饱了饭,再用热水泡个脚,好好的躺下歇息,张夫人才会有种自己还能再熬下去的动力。
但—— “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准备?” 赵嬷嬷冲到冯忠良面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