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15)
“你不听话。”她把勺子放回碗里,皱着秀气的眉毛,“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她又垂下眼睛想:“难道你不吃这个,要吃生肉吗?”
那也太恶心了。楚言枝想着画面,眉毛更皱:“我不准。”
她再次挖了蛋羹,伸进笼子里:“吃。”
狼奴放下了爪子,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如幼兽般凑近。
楚言枝声音放柔,弯下腰像喂月饼吃鱼干时那样引导着:“乖,快吃吧。”
狼奴温热的鼻息再度撩惹在她的手指上,楚言枝忍着痒,把勺子对着他的嘴伸得更近了些。
他亲昵地凑过来了,轻嗅的时候,冰凉微潮的鼻尖碰到了她的指尖。
“笨狼奴,闻勺子呀。”楚言枝嫌弃地往上抬了抬手,避开他的鼻子。
狼奴殷切地往上攀引着,对勺子“呜”了声,唇微微张开了,舌尖藏在齿下。
楚言枝松口气,放低勺子。
他比之前更小心地嗅了嗅。
楚言枝教他:“嘴张开,张大一点……啊!”
指尖上突然掠过一抹湿滑的触感,楚言枝惊得手抖,勺子“啪嗒”落地。
她放下碗,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用力地擦手指:“笨狼奴,舔错了!”
狼奴歪头看她的动作,又看看自己的手,湿漉漉的眼神黯了黯,无措地垂下头。
他拱嗅着掉进笼子里的勺子和那块摔得稀烂的蛋羹,小心地舔着,和着雪卷入腹中。
“怎么了?!”
红裳忙跑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床厚被褥,手里提着灯,见楚言枝在擦手,抓过她的手臂直接拉到灯光底下细看。
见没血光,也没伤口,她长吐一口气,皱眉道:“殿下,不能离它太近!”
楚言枝低头揪着帕子:“他不会咬我的。”
红裳只好换个说辞:“可它多脏,从狼窝里出来的,还好不是夏天,否则身上非得招苍蝇。”
这楚言枝没法儿否认了。他确实很脏,还有很多伤,血腥气很重。
“让小福子给他洗个澡吧。”
红裳提醒她:“宣王殿下先前是怎么交代的?不能把它放出笼子。再说了,它对你是不凶,可对其他人都跟看到仇人一样,你不怕它把小福子吃了?”
楚言枝不说话了,转头看到他竟衔起勺子,蹲坐着巴巴地看她。
又是那双水亮的眼睛,瞧见她望过来了,眨动着仰颈,想叫却不敢叫的样子。
“真像小狗。”楚言枝没来由地怨他,“好笨。”
红裳看到勺子便明白了,把那碗蛋羹重新递给她,一边打量着如何把被子塞进笼子,一边对她道:“是像小狗,奴婢原来在家的时候养过狗,狗只吃主子扔地上的东西,你拿手上,它不肯吃。你要喂它,得放地上。”
楚言枝提起红裳放到一边的灯,走近笼子,见蛋羹掉落的地方干干净净,都被他舔吃干净了,叹声气:“这怎么行呢,你又不是狗,更不是真的狼。”
“殿下又说傻话了。”红裳笑她。
左耳房那走出来个人影,是小荣子边披着衣服边“啊啊”地往这边来了。他被这的动静惊醒,以为出事了。
走近了见红裳还好端端地站着,楚言枝正蹲着一勺一勺地把蛋羹往笼子里倒,他拍拍胸口,放心了,然后走到红裳面前,指指被子,指指笼子。
红裳道:“不妨事,你去睡吧。”
小荣子摇头,比划着。红裳勉强看懂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放也不行,它可只听小殿下的。”
楚言枝扭头,也说:“小荣子,你睡吧。”
他是江贵人借给她的人,跟着他们在上林苑外头受了大半宿的冻,怎好再让他做事。
小荣子还“啊啊”的不肯走。
楚言枝把剩下的蛋羹都倒进笼子,看狼奴乖乖吃着,就起身去抱红裳怀里的棉被。
棉被透着久压箱底的味儿,但洗得更干净。
她抱不动,红裳拖着大半,帮着她往侧边大一些的空隙里塞。
察觉有人靠近铁笼,狼奴果然警惕地看过去,见是楚言枝,他眯起眼睛“呜”一声,也不吃蛋羹了,就歪着脑袋看她塞被子。
等被子塞进去好多,他过来抓咬住被角,帮着往里拽。全拽进来了,他欢喜地眨眨眼睛,又羞又想邀功的样子,拿脸轻轻蹭棉被。
小荣子去厨房拾了根长棍回来,递给楚言枝,楚言枝拿长棍伸进去,红裳握着她的小手,把里头的被子铺展开。
铺好了,楚言枝拿长棍点点白棉被,对狼奴道:“笨狼奴,睡上去。”
作者有话说:
枝枝养狼第一天:好像养小狗。
第12章
暖阳照狼奴。
连下三天大雪后,昨夜雪停,终于放了晴。掌印太监汪符命人撩开景阳宫倦勤斋内的帘幔,让阳光透过槅门照进来。地面光斑点点,香几上错金螭兽的香炉上方轻烟袅袅。
此刻紫檀雕云龙纹嵌金银丝的座屏前摆置了一方棋盘,棋面上黑白两子正胶着着。
对面身穿鸦青银丝暗纹直缀常服,腰佩双兽纹玉的青年指腹捻磨着一枚白子,沉吟片刻,将白子下在了棋面看似寻常之处。
身着帝王常服的成安帝眉宇微拧,执黑子停顿半晌,不由轻笑:“你倒不肯让朕。”
楚珩敛目:“是父皇一直让着儿臣。”
“不,输就是输了,难道你父皇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辰时下早朝后,成安帝便与太子楚珩进了倦勤斋对弈。云开雪霁,钦天监监正赵清随上奏说今年不会再有雪灾之患,父子二人皆松了口气。兴起下棋,久未分胜负。
还有三日就到冬至节假了,若再发生像成安十年那般规模的雪灾,上上下下都会过不好年。好在雪终于停了。
“父皇和皇兄能不能理理我?”楚姝忽然拂开珠帘迈着小碎步跑进来了,腰上系着的妃色绣金海棠褶裙翻飞如浪,晃散了一室轻烟。她张开五指在二人面前挥了挥,“黑黑白白有什么好看的,看我呀!”
她半个时辰前就来了,汪公公却说他们在下棋,就给她搬了椅子,沏了雨前龙井,端了十八样果干攒盒和几碟茶点,让她坐在外间等。但楚姝是用了早膳来的,翻翻书喝喝茶便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往里探头和成安帝与太子楚珩说话。
他们正下得难舍难分,却也耐着性子应和她。楚姝便将自己昨晚在上林苑赌输了兽,今早不得不请御医给宫人看诊的事说了。
说完后,久久没有得到父皇与皇兄的回应。
楚珩拾起放置旁侧的棋谱,轻轻拍在少女带着玉钏的手腕上:“没规没矩。”
“诶,”成安帝却拉了楚姝的手,掌印太监汪符早已将玫瑰椅轻轻挪放到了她身后,成安帝拉着她坐下来,“你说的话朕都听见了,但不管你是因为打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私自请御医给宫人诊治,就是触犯宫规。你去年已犯过一次,这么快就忘了?”
楚姝鼓着小脸:“那父皇难道要教儿臣敢做不敢当,失信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