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蛟(14)+番外
身后那人没再言语,却有股无形的力量压过来,把他们仨一个接一个扔到剑上叠起来。
涤尘剑有点承受不住似的抖了抖,但最终还是不负众望稳稳地飞了起来。
趴在最底下的修士一垂眸看见地上站着的人,那人长发几乎曳地,只一个背影,往那一戳,四面八方的灯笼都不再动弹,停在了他周围。
那是被柔光包裹的、叫人一眼能感动到落泪的救命恩人的背影。
修士鬼使神差嚎了一嗓子:“多谢恩人!”
“恩人”没什么动作,下一刻便原地消失了,像一场他们在绝境中想象出来的幻梦。
萧椒正好听到那个修士一句“多谢恩人”,心道还好他们三个不算特别笨,知道跳到涤尘剑上,还知道感恩,也算是不枉费他这番折腾。
“土豆,你先带他们回去跟蒜头冬瓜会合。”萧椒把三个堆在涤尘剑上的人连人带剑一并交给萧逗。
“你呢?”萧逗下意识就追问道。
萧椒于高高的天上整了整衣冠:“去找柳应的大哥,顺便……找找阿谧。”
萧逗:“……”他何其了解萧椒,找什么大哥,找那沈谧恐怕才是他的目的。
“说真的,他比你安全多了,你找他作甚?平白无故你粘着人家,你好意思吗?”
萧椒厚着脸皮:“我好意思,我乐意呀。”
鬼知道萧椒那颗脑袋里在想什么。
萧逗有心想给他翻一串不带重样的白眼,却也知道萧椒决定的事他拦不住,眼下又有这么三个拖油瓶在,他没办法,只好叮嘱道:“你别逞能,这林子里的妖修不简单,情况不对就赶紧撤,我把他们带回去就来找你。”
“别,别来,省得我还要分神照顾你。”萧椒十分认真地拒绝了。
萧逗给他气得咬牙,他一把将一条发带塞给了萧椒,那发带里有张符箓——那是早年在舒卷堂听学,萧逗考了第一的时候拿到的奖励,是师祖真禾仙上刻的一道符。师祖法力深厚,一道保命符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一条命。萧逗宝贝得不行,一直把它缝在自己的发带里随身带着的。
“算我借你,用不到拿回来还我!”萧逗忍痛割爱,生怕自己会反悔,扯了发带塞给萧椒后便带着涤尘剑飞远了。
萧椒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发带。
“亲兄弟!”他把发带好好收了起来,笑了笑,“但没这个必要。”
第七章 一条泥鳅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目标,下方的林子里,灯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萧椒摸不清楚这“灯笼妖怪”想做什么,它看起来就只是想把他们这群人赶出林子。
他觉得这灯笼跟那个拿影子引他们出来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东西。
萧椒试探着落到地面上,见那些难缠的烦人灯笼没有再出现,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他此刻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沈谧和柳应的大哥,便一边挑了个方向走,一边把神识分一缕出来铺开。
对普通修士来说这种情况不能贸然把神识放出去,对方如果是个修为高的,且有一定技巧,便能凭着一点神识控制住施术者本人,但萧椒艺高人胆大,自觉自己心志坚定法术高强,没什么好怕。
浮动的灵力带着浅金色的碎光,以萧椒为中心,如潮水般跌宕开去。
西南!
萧椒探到西南有动静,捏了诀一路掠去。
小树林的西南边,有一汪小潭,小潭不大,细细长长的一条,由东到西由窄到宽。潭中一泓水在暴雨之下被搅得很浑,看不清潭水下的情况。
沈谧立在潭边,透过一潭浑水看着潭下的东西。
潭下静谧,有一小串泡泡升起,咕噜噜在水面炸开,有什么东西蛰伏在潭底,但却始终不愿露面。
“你以为滚到泥巴里我就抓不到你?”哪怕是在威胁人的时候,沈谧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冷冷的,听起来就像在平铺直叙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对方还是没动。
沈谧被耗光了耐心,拈了片树叶,拿食中二指夹住,手腕一抖,树叶化成了一道银线投身潭中,下一刻潭里便有什么东西炸开,水花激荡,蹦起好几丈高,而后又稀里哗啦落下。
浑水散落,却碰不到他半片衣角。
被炸出来的东西滚到沈谧面前,带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条两三丈长的大泥鳅,离了水落到岸上后,它不停地挣扎跳动,身上的泥水甩得四处都是。
沈谧盯着它的头看。
那颗十分有碍观瞻的大脑袋上,隐约生了一对小角,寸把长,看起来更像是两个肉瘤,“肉瘤”的顶端铺了一点薄薄的白。
大抵是那点白色有些刺眼,沈谧一扬手,便有寒光将那两只小小的角剜了下来,血肉喷溅。那泥鳅挣扎得更狠,扭着跳着要回到水潭里。
沈谧脚下没挪半步,又一抬手,小潭里的水颠簸着汇聚起来,一整潭水凝成了一颗小水珠,水潭瞬间见了底。
泥鳅就这么突然被断了后路,只好转过来与沈谧对峙。
“你到底是什么人?”它忍住痛苦,渐渐平息了挣扎,开口用人语问。
沈谧还是静静地,也不愿过多地说些什么,只没头没尾道:“把它……还给我。”
泥鳅此时一头雾水,它此前并没有见过沈谧,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位,也看不出来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它甚至都没弄明白对方朝他讨要的是个什么东西。
泥鳅只能用它不太聪明的鱼脑袋勉强赌一把逃跑的机会。它眼睛骨碌碌转了一转,突然猛地把头往沈谧撞过去。
一颗面露凶光的老泥鳅头还是很能唬人的,更不要说这泥鳅还从口中喷出了一把淤泥。泥点子落得到处都是,混合着烂在潭底的枯枝败叶的气息,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开来。
沈谧戳在那寸步不动,被萧椒一个箭步冲上来撞开。
萧椒跟他一起往旁边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冒冒失失的少年人爬起来喘了口气:“好险!阿谧你差一点就被那东西撞飞了!”
也不知把人撞飞的到底是谁。
他背上沾了一大片泥渍,头发丝里也是,此刻该是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容里俊朗的少年气却丝毫不受影响。
沈谧慢条斯理站了起来,没理会他,飞身掠去拦在要逃跑的大泥鳅面前。
萧椒也连忙跟过去,一手挑了枝生着几撮绿芽的树枝当作刀刃,一手拉住了沈谧:“阿谧你靠后,我来。”
萧椒不是剑修,其实他是怎么入的修行之门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是火系单灵根,师父说,他是在一场病中误打误撞引气,而后一脚迈进修行的门槛的。
他什么都学,也什么都能轻易学好,虽然不能同法力高强的剑修比剑,但他的剑法也还是拿得出手。
树枝作兵刃,剑意是柔韧又坚毅的,那股属于新生嫩芽的鲜活力量在萧椒手下被放大激发,顺着萧椒的一招一式,看似软绵绵实则浑厚稳当地没入了老泥鳅层层的鳞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