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蛟(152)+番外
萧椒恼沈谧自作主张,沈谧也想起来萧椒当年瞒着他去南溟冒险。两个人各自气恼,就这么撕破脸开始冷战。
沈谧原本就不是个很能拉下脸去耐心哄人的性子,萧椒生气起来也像头倔驴。
于是识灯只好跑隔壁与那对半妖兄妹一起,以避免这两位什么时候打起来殃及池鱼。
小团子在半妖兄妹那里狠狠补了一些在它休息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它沉睡这些年隐约有感觉到一点外头的动静,但一觉醒来模模糊糊也记不太清,然后它越听越感觉自己一身毛可能都要不保了。沈谧那厮以前生气就喜欢拔它的毛,现下又是它没弄清楚当年往事早已时过境迁便冲去跟萧椒讲了那句话——自己这个传信的该把信带到的时候没带到,不该说的时候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识灯瑟瑟发抖,决定在半妖兄妹的住处静观其变。
于是它看到对面檐下那两个闹脾气的,第一天互不说话,第二天互不说话,第三天还是互不说话。第四五六七八天之后,识灯终于忍不住了,冲去对面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气氛。
结果识灯只从窗户里看见萧椒一把将沈谧怼到了床榻上,它以为他们要打起来,正要去劝,窗户就猛地关了起来。识灯撞了一鼻子灰,愤愤想:这两个人打架就打架,关门关窗还要造个结界再打,算了不管了。
直到次日清晨,识灯才又见着萧椒的面。
萧椒迎着朝阳落下的光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心情颇佳地把两个小孩叫过去,居然也想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那日他们捧的花是在哪摘的。
日上三竿,沈谧出了门。
他站不太住似的,靠在门边,看着萧椒在院子里忙活。
萧椒见了还知道给沈谧搬个凳子去,殷勤地问:“阿谧,你要不再多休息会?”
沈谧挑眉道:“气顺了?”
萧椒乐颠颠地,把沈谧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十分不要脸:“顺了顺了,阿谧,是我不好,不该同你置气,当年也不该不告诉你,但你看你那时候也不肯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咱们俩就算扯平了好不好?”谁看了不说一句,萧椒真是条能屈能伸的好汉呢?
沈谧:“哼。”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识灯在隔壁院子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沈谧抬手召它,它迟疑片刻还是蹦过来了。
“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沈谧把识灯团在手上,没理萧椒了,转而与识灯说话,“你后来没有跟着萧椒,怎么就缩到灯笼里去了?”
识灯看沈谧关心它,瞬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你当时非要丢下我,我太弱小了,他们在山中弄了个杀阵,差一点我就要死了,叽!幸好我钻土里去了。”
沈谧:“哦。”
小团子在土里躺着,后来又在檐下挂了这么多年,风霜雪雨地,只换来一句“哦”,心中愤愤然,出走的念头无比清晰地冒出来,它正要挣脱沈谧的手,就听到沈谧心里慢悠悠补的那一句:“回来就好。”
虽然这老妖怪的心声实在是平平淡淡,一句话好像不带什么情绪一样,识灯到底还是忍住一口气乖乖待着了。
萧椒在院子里种满了棣棠花——沈谧之前叫那对小半妖去摘的花,萧椒与沈谧解开这小小的误会之后,为了讨沈谧开心,萧椒几乎把整个院子都塞满了。花一丛一丛地,挤挤攘攘,只勉强留了一点供人行走的路,连他们矮小的房子都被花丛吞没了。
沈谧终于忍无可忍地对萧椒说:“别再往院子里塞了!”
萧椒站在花下,乐呵呵地:“阿谧,不好看吗?”
沈谧:“……”
两个小崽子倒是很喜欢萧椒种得满满当当的一院子花,总是跑来花下闹,识灯也天天跟着他们窜,小妖怪们窜累了就在萧椒桌前蹭蹭饭,有萧椒在那两个小半妖倒是不怎么怕沈谧了。
他们反而觉得萧椒能治住沈谧那么大一个魔头,又很会养花,对萧椒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就闹着要拜萧椒为师。
萧椒已经将房子修缮过,当时正要在把院子里的棣棠移出去一些,准备种一些别的花花草草,做一个漂亮的四季开花的院子。他扛着锄头在花树下,沈谧在他旁边悠然地沏茶,以他一碰到根断了的花,花枝就会死的说辞拒绝加入劳作。
半妖兄妹找过来的时候,沈谧好整以暇地看着萧椒在两个小孩面前犯难。
俩孩子央求无果,转而来拜沈谧,忽而福至心灵高喊了一声:“师娘!”
惊得沈谧一口茶快要喷出来。
这声“师娘”成了萧椒收徒弟最大的契机。
萧椒见沈谧有些无措的样子,笑出声来。他在那乐完,扭头就跟两个小孩说:“好孩子,为师这就收你们做徒弟!”
萧椒后来给他这两个非常有眼力见的半妖徒弟取名字,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指着院子里的棣棠花给两个孩子一人安了一个大名。樵夫原姓李,两个孩子便一个叫李棣,一个叫李棠。
这与程谷山一脉相承的取名风格收到了沈谧和邱采白的白眼,以及萧算萧冬的拍手称绝。至于为什么萧逗没有拍手称绝——因为他又出去云游去了。
之三 百年
这是萧椒在尘息门外山住下来的第七个年头。
他把自家的院子捯饬得已经十分像样,一院子花四季花期交替,院中常年飘香,就连院外小山坡上的花草树木他也稍微动了动,砌了三两小亭,弄了个非常赏心悦目的格局出来。
院子朝南的那一面儿开阔,萧椒辟了个菜园子,种了些从集市上顺回来的蔬菜。
隔着几块步石,萧椒又引了山泉水,蓄上了一方水塘,塘边有他亲自扛来的一棵柳树,临水自照,随风摇曳。
此方依山傍水,环境清雅别致,真像个世外桃源了。
时值初夏,水塘里两三朵荷花正将开未开,阳光穿过层层叶片,照得水中一片清幽。
沈谧靠在一旁的小亭子里,懒懒看着几只胎毛还未脱干净的鸭仔晃晃悠悠走在塘边,这些小东西尚还未知世界险恶,干净又脆弱,黑豆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懵懂无知……和愚蠢。
队尾的小鸭子被草茎绊了一下,小翅膀扑棱棱的,直直摔进了水里。其他几只小鸭也跟着晃了晃,下饺子似的,也跟着下了水。
呆头呆脑的。沈谧在凉亭里看着,不觉莞尔。
如此静谧的时光,几乎理所当然地有人来煞风景。
“噔噔噔,猜猜我是谁!”
来人举着一片荷叶,那叶片并不仰面朝天,反而向一边歪过去,被盖在了那人脸上,刨开三个洞露出眼睛和口鼻,荷叶后的一双眼里盈满了笑意,十分不正经地冲沈谧眨了几下。
不用说,这蠢货也是萧椒。
沈谧“啧”了一声,伸手摘了那惨遭毒手的荷叶,受他的魔气所扰,荷叶嗖地皱成了一团。
“阿谧,你宁肯对着小鸭子笑,都不对我笑吗?”萧椒立时把嘴巴一撇,可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分明带着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笑,像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