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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往事之国色流离(74)

作者: 楚天无际 阅读记录

他想起周瑜去江陵之后,来信总是寥寥数语,言辞冷淡疏离,也没有同意儿女亲事……越想越心虚,猜到周瑜大概已经知道了一切。

周瑜屯兵江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在上游,倘若带兵顺流而下,以他在军中的威信,全据江东只在旦夕之间,若想谋逆简直易如反掌。

孙权想明白了其中利害,一身冷汗,生怕周瑜哪天拥兵自立。

病急乱投医,他应许把荆州南郡借给刘备,借机把镇守南郡的周瑜调回来。

周瑜接到调令,写信反对:南郡是他豁出命才打下来的,兵家必争之地怎么可以轻易拱手让人,还是给刘备这样的枭雄,无异于养虎为患。

孙权没有表态,接连下书召回周瑜,让他来京口面议此事。

周瑜知道他要做出抉择了,要么反了孙权,要么冒险回京口。

小桥忧心忡忡:“公瑾,你别去,孙权刻薄寡恩,心机深沉,这怕是个陷阱。”

周瑜心存一丝情分:“他久召我不回,又有刘备在旁挑拨离间,真该以为我要拥兵自立了。我去京口一趟面见他,看能否消解他的疑虑。若不成,大不了辞官隐居。”

周瑜动身去了京口。

他离开家几日之后,小桥渐渐的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夜间院子里的虫鸣都消失了,鸟飞过在空中盘旋几圈也不在这里的树上落脚,整所宅子有种诡异的安静。

小桥警惕了起来,入寝总紧锁门窗。

近日夜里,她隐约听到窗边有细微的抓挠声,疑心是老鼠,又觉得不像。

白天去窗边一看,发现一个蘑菇被小木刺钉在窗上,似乎有人在暗示她些什么。

她这晚睡觉便没有锁上窗,在床上用枕头摆出有人的样子,持刀守在窗边。

夜半时分,她果然又听见了动静,窗子被缓缓推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跳窗而入,身手极为敏捷,落地没有一点声音。

黑影向床靠去,突然一道寒芒架在他脖子上。

那黑影低声说:“别动手,桥夫人,是我。”凌统的声音。

她赶紧收刀,确认外面无人,锁上窗子。

凌统蹲下身小声说:“主公在您这宅子内外埋伏了几百精兵,我花了两天才摸清楚他们的布防。主公已经下令要把您和孩子们接去京口作人质,传令官还在路上,我受周将军之托日夜兼程先赶来把您和孩子们带出去。”

小桥听得心惊:“人质?周郎他怎么样了。”

“周将军原先被软禁着,后来他请命为主公去征伐益州,同意留下家眷在京口作人质,这才脱身离开,让我接您和孩子们去巴丘与他会合。”

两人一番商量,如此这般。

第二天,小桥说要带孩子们出去郊游赏秋,一辆大马车带着孩子们和嬷嬷出发了。

出到城外,马车突然开始狂奔,埋伏的士兵们纷纷露头,在后面穷追不舍。

小桥蹲在路边草丛中搂着孩子们,看着这阵仗暗暗心惊,原来孙权安排了这么多人监视她。

凌统娴熟地带着众人绕开布防,坐上另一辆马车,向巴丘赶去。

不料半路却杀出个吕蒙,带兵截住了他们的车。

吕蒙如今是孙权最信任的近臣,孙权把他提拔为偏将军,与周瑜同级。

小桥看见吕蒙,知道走不脱了,忍不住自嘲:“我好大的面子啊,他竟派吕将军这样的要员来押送。”

凌统毫无惧色亮了刀。

吕蒙呵斥他:“我奉主公之命护送桥夫人回京口。凌校尉,你是听命于周将军,还是听命于主公?”

凌统狞笑:“我从军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原来他们俩是敌对的吗?”

吕蒙哑口无言。

小桥把凌统拽到身后:“阿蒙,凌统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我们跟你走。”

吕蒙看她一脸悲壮,忍不住安慰:“阿姐,回京口只是换个地方住而已,主公已为你们备好了住宅仆从,你很安全。你相信我。”

她苦笑着点头:“我相信你,信你只是被人当刀使了。”

一行人被吕蒙看守着向京口行去。

途中歇脚的时候,凌统趁吕蒙不注意,闪进树丛里,嘴里惟妙惟肖传出几声鸟叫,一只鸽子飞过来,他给鸽子绑上信放飞了。

眼看就要到京口,吕蒙突然接到周瑜在巴丘病危的急报。

小桥逼视吕蒙,目光中多了杀气:“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吕蒙一脸震惊,手足无措:“我没有……我不知道……”心中不禁怀疑起孙权来。

她泪光点点,软语相求:“阿蒙,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公瑾以前是怎么对你的?我赊给你的那些红布你还没有还呢,能不能向你讨个人情,让我先去见他。”

吕蒙动容,顾不得向孙权请示,让随行士兵把孩子们先送去京口,独自策马带小桥赶去见周瑜。

吕蒙带着小桥赶到的时候,周瑜正奄奄一息地跟鲁肃交接事务,只见他脸色惨白歪在榻上,唇无血色,气若游丝。

“周郎!”她扑到榻前紧握住他的手。

吕蒙焦急地抓着医师询问病情,医师说周瑜感染了时疫,引发了旧伤加重,肝脏尽损,已无药可医,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小桥听见医师所说,只觉得全身发冷,心如刀绞,她用力揉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如果不揉住,心就要迸裂成一片一片了。

见小桥哭得肝肠寸断,鲁肃拽着吕蒙退了出去,留夫妻二人说些体己话。

周瑜微微颤动嘴唇,她赶紧强忍泪水凑过去听,只听他小声说:“别哭,我是装的。”

她猛然抬头,这才注意到他苍白的嘴唇是抹着粉。

她破涕为笑,随后赶紧又呜咽几声。“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只要瞒过吕将军就行,子敬知道所有事情,他会安排一切。”

周瑜细细给她说明该如何行动。

她犹豫:“可孩子们已经被送去京口。”

他紧握住她的手:“沁儿,孙权已经完全不讲情面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她心知公瑾说的对,如果这次出逃失败,孙权以后只会将他们控制的更紧,到时候她和孩子们做了人质,公瑾只能听命南征北战,随时有性命之忧,她的清白也难以保全。

她眼里尽是无望的神色:“我们一再退让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才能和她的美貌都是祸端。

他捧住她的脸,看进她的眼睛:“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责任活着,这次我想自私一次,只为自己而活。沁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鲁肃吕蒙在帐外等候,突然听到帐内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冲进帐子一看,周瑜双眼紧闭,手无力的垂在榻侧。

吕蒙心里咯噔一声,正想走近,小桥疯了一样扑过来撕扯他:“你这个刽子手,公瑾对你不薄,你却给孙权当狗。你给我滚,不许你的脏手碰他!”

她头发散乱,苍白凄艳,红通通的眼像雪地里的一滩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