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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了很久的朋友(100)

作者: 枝玖 阅读记录

江云生哑声哭着的声音不断传进她的耳边,可是谈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只是突然模糊地意识到。

也许,她要等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好像等不到他了。

可是她.....她还不能走,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谈礼意识到这一点,她费力地张着嘴开口,声音虚弱到听不清:“可是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她睁大眼,目光呆滞地直勾勾盯着医院的天花板,眼角划过一行泪,心里空荡荡地像是失去了什么。

她啜泣着,声音颤抖:“我还要......还要和他说声对不起......”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了,她脑海里的记忆乱七八糟地模糊起来,她只记得一件事。

那就是,她错了,她有愧于他,她要和他亲口说声对不起。

可是她等不到了,林赴年永远都不会来了。

-

江云生和她讲完那些话后,谈礼在极大的情绪波动中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在梦里,她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林赴年。

少年笑了笑,一如当年。

那一年的林赴年十八岁,身体健康。不会生病,不会死去,恣意又少年。

前方的他冲她招着手,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谈礼想要张嘴和他说话,却怎么也讲不出话来。

她想起昏迷前那番话。

“他应该也等你很久了。”

于是她想问他,是不是等她很久了。

可他好像能洞悉她心里的一切一般。

少年摇了摇头,轻声说着:

“不久,只要是等你,多久我都会等。”

她听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她想说,她真的好想和他好好地,好好地和他说句对不起。

她要道歉,要心里有愧,她做错了太多事情。

可林赴年只是看着她,目光里有着不属于十八岁的他会有的情绪。

可他明明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她没见过他老了的样子,记忆里的人,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沉默了很久,再开口声音却沙哑了。

他轻轻地问她,这几十年里过的好不好,过的开心不开心。

谈礼哭着不停点头,面前的人似乎这才终于满意。

他释怀地笑着,“你过的好,就好。”话落,他随着风慢慢消失。

谈礼想要伸手抓住他,可她怎么做都来不及。

在风里,她也终于看见梦境里的自己,枯瘦如柴的身体,脸上爬满了皱纹,像是斑驳的裂痕,她原来已经那么老了。

谈礼倏然清醒般抬头,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渐渐消散。

她终于想起来了一切,原来他早就死了,死在了很多年前。

谈礼哭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压抑着的情绪,撕裂着她的身体。

谈礼看着眼前消失的人,眼泪糊了满脸,她接近崩溃地笑着,喊着风,撕扯着嗓子,声音破碎:

“林赴年,你怎么......不老啊。”

我都那么老了,你怎么......不老啊。

-

病房内冰冷的机械突然急促的叫了起来,病房内一时大乱,哭声和抢救声四溢。

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耳边只有海边的声音。

面前,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失控,席卷而来的狂风呼啸,海水涨潮,海浪一层一层用力地拍打着礁石,翻腾着泡沫,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击碎。

她知道到时候了。

谈礼笑了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了。她不害怕,只是想牢牢记住,见到他一定要和他好好说说话,好好说句对不起。

他们没说过再见,也一定会再见的。

海边乌云密布,雷声不止。

如同她前半段人生一样,灰暗不堪。

而有人闯入了那里,把她推向了天亮的一刻。

而那个人却永远留在了黑暗里。

现在,她要去找他了。

“林赴年,我来见你了。”

她这一生圆满,却终生有遗憾。

她要去见他了。

去和他说句对不起。

哪怕那个人,从来都不会怪她。

那天,徐落沉和江源站在病房门口,他们听见了江云生和谈礼说的话。

也听见了谈礼想说的那句对不起。

他们才明白,原来她死撑着痛苦到现在,都是为了和林赴年说声对不起。

“可他是林赴年啊,又怎么会怪她啊。”徐落沉哭着,心里百感交集。

是林赴年啊,永远都不会怪谈礼的。

他似乎是注定好为她而生,为她而活的。

他从来不会怪过谈礼,他只怪过自己,怪自己不能有一个好的身体。

江源仍旧站在原地不讲话,他垂着头,死死咬着牙,眼睛猩红。

他们都没有忘记林赴年,从来都没有过。

那天,时间像是又重叠了,他们两个人又站在冰冷的医院长廊,如当年般,送走了他们的另一个朋友。

......

他们僵在原地许久,见惯了生离死别,可还是依旧会心痛。

江源望着病房,目光不明,半响,他突然想起江云生的那番话,开口问:“你说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我不知道。”徐落沉恍惚摇着头,她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她只知道,她希望是有的。

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一定要好好的啊。

“那如果有下辈子,你说,他们两个,真的还会再遇见吗?”江源问她,好像想确定什么。

徐落沉听着江源的话,望着医院长廊叹了口气,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她陡然想起了什么。

那是林赴年死前的最后一天。

那天他们都不知道他强烈的赴死决心,只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拖着惨败的身体,硬是要爬上俞镇的那座名山。

林赴年的身体早就撑不下去了,可他不愿意接住缆车的其余外力。

他像是认准了要死磕到底,一定要三跪九叩,亲自爬上山。

那座山并不算陡峭,她和江源还有林织,一路轮流扶着他,在一天下午太阳下山前,终于爬上了山顶。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衬衫,脸庞瘦削惨白,额头冒着一层冷汗。

那件衬衫在他身上分外大,已经遮不住他瘦骨嶙峋的身体。

到山顶的时候,他轻喘着气,嘴唇泛白。

山顶寺庙边祈福的人不少,看见他身体那么虚弱,还坚持着爬上山,纷纷好奇望着他。

林赴年以前经常来,这边的主持都认识他,只是他从不为自己祈福。

“施主......又来为你嘴边的那位女士祈福吗?”主持站在一边,连忙忙着三人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是......这次,是为了我自己来的。”他摇着头,声音轻的快要听不清。

可他还在坚持着,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寺庙的正殿。

江源想一路扶着他,他却扯开了他的手,自己一步又一步,亲自扶着门墙走过去。

他每走一步,身体每一处都在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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