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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攻略手札(187)

作者: 小神话 阅读记录

狼王起身朝屋外荷塘走去,昨夜下小雨,塘子里的青蛙呱呱叫唤一宿,听得人太阳穴疼,他连夜编了篓子,捞了一筐青蛙出来。

丢给大狼,午膳一半椒麻一半红烧。

午膳晚膳,冤冤未回青瓦院,狼王往火炉里丢了几块新炭,一腔怨念,“丫头又去哪野了。”

板牙松掰着茶饼,替人辩解,“老大这回可冤枉姑奶奶了,她呀是去镇上学堂听课去了,可努力了,我瞧见她的字呀写得是龙飞凤舞扶摇直上翻江倒海,比我的书法造诣还强了些。”

狼王听了更来气,炭夹上的红炭都掉了。

他脾性不好,说话一向粗暴,大狼只会烧饭,二狼三郎更是文盲,就板牙松有些文化,且有限,平日里一群狼对骂掐架,让冤冤学去了精华,骂人的脏话出口成章不带重样,打架更是一等一高手。

好歹是个姑娘,终归不能整日同一群公狼耗在一处,狼王瞧着镇上太平,便给了教私塾的杜先生一些银子,许冤冤偶尔去听个课。

冤冤倒也认真好学,自打入了学堂,骂人的脏话少了,每日挑灯夜读,竟有几分要考状元的架势。

前不久的一个深夜,他见兔丫头埋首桌案苦读的身影映于纸窗上,他担心熬坏了丫头的眼睛,便披了圆毛兜氅走出门去,打院落一隅,扯了根木棍敲敲窗户,“不知道油灯涨价了,省着些用。”

一个时辰后,那屋的灯烛仍亮着,窗花上落有少女趴桌的剪影。

狼王进了丫头的寝屋,拎了件外袍给人披上,瞥见被兔丫头臂肘压了一半的书册上头的画,当即震住。

又翻了翻桌案那一摞书,上头的几本还算正常,藏至最下头几本,光是书名便气得他火冒三丈。

《那个村寡妇集》,《风花雪月传》《宫禁三十六势》,看那书封及书页卷起的飞边,就知道经常翻看。

以为她读书用功,原是全用在钻研这些淫~秽书册上,狼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狠狠往桌上一敲。

之后,他追着兔丫头打了一宿,险些累死他。

狼王十分后悔送冤冤去学堂读书识字,正儿八经的书不喜欢,偏爱读不入流的故事杂记,甚至不堪入目的绘画图册。

自挨了那顿打,兔丫头消停了几日。

三日后,翻墙溜出去,又去学人类的坏。

半夜三更,冤冤翻墙回来,见老狼的屋子一片漆黑,她静悄悄推开门,迈着猫步走至榻前,将手中的一束红穗结,放人枕边。

方要开溜,狼王掀开眼皮,打个响指,屋内烛火自燃,“偷偷摸摸的干嘛,你有点姑娘的样子。”

“我整日穿裙子,哪里不像姑娘了。”冤冤拾起枕边的红穗,递给狼王,“这是我打月老庙捡了一天一夜的红线头,才结成的同心穗,你为我扎一盏花灯,灯下缀上这同心穗,可照亮姻缘路,你我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啪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是红线缱绕成的同心穗,落至地上。

那极轻的一道声音,落在狼王心头,犹如万马奔腾千锤百鼓春雷惊蛰之声。

“混账,我是你奶爹,一手将你抚养长大的爹。”

冤冤亦红了眼,“又不是亲爹,况且我们是妖,不是人。你为何要将人类的诸多伦理道德条框加诸于身,再说,人类的话本上还有养成系列什么的。”

狼王抄起墙角扫帚,朝冤冤打去,“我叫你去识字读书,你都学了些什么回来。从小到大,我还是打得你少。给我滚去柴房跪着,三天不准吃饭,好好反思反思。”

冤冤难得未同狼王顶嘴,乖乖去了厨房。

夜里,松鼠跟四狼五狼给她送饭,冤冤没吃。

这三天,狼王的眼皮未阖一下,他不断反思,是自己哪里做错,才让小丫头对他生出这般心思。

她方三百岁,相当于人类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懵懂之际,小得很。

而他呢,活了两千岁的老狼,再望镜中的脸,鬓角生灰发,色衰肉弛,怎么看都像她爹。

第四日,松鼠与狼群掐着点,往柴房门侧放炮仗,恭迎姑奶奶出关。

冤冤推开柴房的门,跛着脚走去狼王寝屋,“跪也跪了,罚也罚了,我们能在一起么。”

狼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透过窗扇,指着柴房的门,“接着去跪。”

“我可以跪,你说跪到何时,你才同意,我一准去跪。”冤冤一脸认真道。

狼王站在地上,沉默好半响,最后自己走出去透气。

他自我安慰,兔丫头是被他惯坏了,又被乱七八糟的书给带歪,过些日子便好,可一晃几年过去,那丫头的心思越发收不住,瞧他的眼神同他的说的话都不带遮掩。

整个青瓦院的狼都瞧得出来。

太失败了,狼王卷了烟袋抽。

小时候小兔子十分乖巧,常抱着他腿,奶爹奶爹的叫,外头摘了红果,采了菇子,院中荷塘首绽的莲花,摘了第一个送到他掌心,他那时慈爱地摸一下小闺女的头,道一句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慢慢长大,不知何时已不叫他奶爹,而是喊他老破狼。

对了,他想起来了,那天她同三狼四狼闹着玩,握着把大剪刀追着两狼疯跑,说是愿赌服输,说好的爬树输了要减小鸡鸡。

狼王夺过剪刀,将人狠狠痛骂一顿,又将兔丫头罚跪柴房一宿。

那是兔丫头第一次喊他老破狼,说是同弟弟闹着玩,不会真剪了,还因此哭了鼻子。

自那之后,她便老破狼老破狼的喊他,且逼着松鼠还有那些狼,改口喊她姑奶奶。

后来听松鼠说,三狼四狼因是被他打山洼里捡来的,为示尊重,喊他一声爷,故此,冤冤就让人喊他姑奶奶。

兔丫头的事着实让他操心,他管不了,劝不动,骂不听,罚不怕,狠打又舍不得,即便舍得以那丫头倔如蛮牛的性子,亦打不正。

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有一日,野丫头不知打哪喝了酒,趁着夜黑风高,悄悄往他被窝里钻。

翌日,素净的青瓦院装葺喜庆,窗上贴着囍字,檐下悬了成双的朱红灯笼,屋内红烛海棠两相摇曳。

冤冤自外头挖野菜回来,见了缀饰喜庆的院子先是怔了下,院内的几头狼畏手畏脚不敢拿正眼瞧她,又见屋门口,一对身着喜服的新人朝她走来。

身披朱红礼服的狼王,为她介绍身侧新娘子,“今日我与扈三娘成亲,日后你不可没大没小,要换人一声婶母。”

新娘手中提了一盏方成型,还未燃亮的灯笼,略略抬高给眼前的小丫头看,“这是你狼叔亲自为我扎的灯笼,好看么。”

竹篓倒地,滚着潮露的荠菜散了一地,冤冤捧起募着四季闲景的四面灯笼,灯下缀着同心穗。

是她送予老破狼的同心穗。

她的满腔心意,他不要,还要给别人。

手指一松,四扇灯笼坠地,冤冤当着青瓦院众狼的面,扯掉糊窗的囍子,拽掉悬至檐下的连理灯笼,屋内红烛照海棠的景,也被她砸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