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里现有的无主地,也就只刘秀才家的那两亩。
清辞不明说,摆明了今日来,跟刘秀才没任何关系。
她今日来要地,要的也不是刘秀才的地,而是她作为男子,在刘家村落户所应得的田地。
若是可能,顺便再给卫昭要上。但地就两亩,再没多的,说上卫昭,也能多个筹码。
毕竟她家中算上清辞卫昭,有两个男丁,却一亩地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清辞话落,周围没人说话,李艳春直直盯着她,嘴角抽搐几下:“怎么叫无主地,我们刘家还有人呢。”
村长发话了:“刘秀才哪里有亲人,你们家先前做过的事,忘了,我还记得。”
李艳春不说话了。
村长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孟辞说得有道理,你一个半大小伙,家里也没地,往后也不好说媳妇。秀云好歹喊我声叔,我不能让自家亲戚连口饭也吃不上......”
李艳春嘟囔道:“那地里有好些麦子,他得的只有地,总不能连麦子都给他吧?”
李艳春话落,那些不甘心的也纷纷道:“是呀村长,地可以给他,但麦子可不是他的。那是刘秀才的,是刘家的,理应给我们的......”
卫昭抿着唇,眼睛黑沉沉。他扯扯清辞的袖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麦子,明明是我花钱买的,地也是我种的,怎么就成刘安的了?”
他仰起头,小脸满是不解:“好不讲道理啊。”
众人一噎,本觉得个小孩,都不想理卫昭。可他出声太会挑时间了,别人不说时他出声。
虽然声音低,但全屋人都听见了。
有哪些脸皮薄的,早已经满脸烧红,再待不下去,起身走了。
还有些脸皮厚的,仍留在这儿,全当没听见。
李艳春不管不顾,今日来要不到地,但粮食必须是她的。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今年家家户户收成都不好,我们家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就指着表弟家的两亩地活命,如今地给了外人也就罢了,连粮食也要给出去,这......这不是要人命嘛!”
泼皮无赖最难弄。
别人讲道理,道理说通就行了。
可对付这种人,打打不得,骂骂不过,他们没脸没皮。只为着自己利益,什么也能做出。
村长面露为难,瞧眼清辞,又瞧瞧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的李艳春,顿时犯了难。
“你别哭,慢慢商量。”
“这事没得商量!”
卫昭脸色沉沉,清辞看他一眼,摸摸他的头顶以示安抚。她走上前:“大婶子,你莫哭,这事好商量的。”
李艳春抹把泪:“把麦子都给我。”
清辞笑笑没接话:“我晓得今年年头不好,村里的收成都不怎样。刘安先前那两亩,虽是卫昭种的,但当时是属于刘安的,所以我们也不贪。”
李艳春眼神一亮,拍拍衣裳站起身:“那正好,这也便宜你不少。”
清辞接着转身,对愁苦满面的村长说:“刘安死了,他家里也没人来,不如就将那亩地产的粮食分给村里人吧,我也不要,只要地就成。”
李艳春刚要笑,笑意却停住,不相信似地瞪大眼睛。她眼下还挂着两行泪痕,嘴巴张得大大的。
与李艳春同样的,先前来要地的,都是这样的表情。
还有些人,在周围看热闹,听完清辞的话,先是愣一下,旋即将目光转向村长,目露期盼。
村里人虽不少,但家家分得一点,也能使好些穷苦人家垫垫肚子,不至于饿死。
这是天大的好事。
村长一拍巴掌:“就按孟辞说得办!”
作者有话要说:快点夸夸我,还有一更哦~
第29章
近几日, 刘秀云每日都是笑的。遇见了人都会夸一句清辞的好。
她实在没想到,家里还能种上地。
能有房子住已经很出乎意料了。她虽有儿子,却也跟没有没什么不同。
与清辞更是无法比。
清辞真是个很聪明能干的孩子。
她从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 什么苦也没受过。来了这穷乡僻壤,很快适应。
她学东西也很快。
地里被她拾掇得很好。刨沟除草, 都是她一丁点学着弄得,像模像样。
刘秀云也曾去帮过几次忙, 但两个孩子都嫌她碍手,让她回家收拾家。
她也乐得清闲。
家里有了地, 就放心了。再不必过着吃了这顿想这下顿的日子。农民就是靠地吃饭的。
种地是个体力活,两个孩子每日都比前一日黑些, 也瘦些。
刘秀云就自掏腰包,去村头屠户家割了几斤肉,给他们补充体力。
卫昭中午回了家。
刘秀云没见着清辞, 就问他:“小辞怎么没回来?”
卫昭去瓮边,舀了一盆水, 将两只手放进去。顿时清凉了,他回道:“她说要在地里待一中午, 让我给她把饭捎去,就不回来了。”
他说完, 将脸也埋进脸盆。脸蛋被日头晒得发红,嘴唇也干,被凉水一泡,立马舒服了。
刘秀云道:“这天多热啊, 回来多好。这孩子,你等着,我去给她盛饭。”
卫昭有时候搞不懂阿姐到底想什么, 他觉得种地是件很累的活。将地弄完了,抬腿就走,根本不愿意多留。
但阿姐并不同。
她站在地里,手上沾着泥,裤脚也脏了。日头很晒,她脸上冒了汗珠,却没有半点不耐。反倒笑着对他说:“真好呢,要好好种。”
她不知累似的,又俯下身子去拔草。
脚下踩着的土,地里的草,哪怕是正午的日头,在她眼底都是别样的存在。
卫昭想得入了神。
他蹲在水盆前,两只手放在里面。水面有日光落下的影,在他的手背上一闪闪的。他的目光被吸引,盯着瞧,过了好一会儿,眼下发虚,那些光影渐渐组成了一张人脸。
眉眼弯弯,嘴角含笑。
是阿姐。
卫昭那一瞬间心底一暖,嘴角已经先勾起了。
刘秀云将锅里的饭盛好。她一出厨房就瞧见了卫昭,他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
清辞总说他是小孩。刘秀云也不跟她争辩,可每次瞧见卫昭,她就总有一种,从心底打怵的感觉。
说实话,卫昭在她看来,确实是个小孩。毕竟刘秀云已经五十多了。
但小孩是天真的,是单纯的,是不谙世事的......卫昭却与这些词通通不沾边。
刘秀云也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明明卫昭在家中很能干,也很听大人的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就是很怪异,怪异到每次清辞跟卫昭单独外出,她就会担心清辞的安危。
刘秀云安慰自己多想了。
刘秀云叫他:“卫昭,饭盛好了。”
卫昭抬起头,露了个笑:“谢谢阿婆。”
刘秀云说:“你的那份在桌子上,你先吃完再给小辞送去。今天有肉,你们好好补补身体。”
卫昭接过,又拿起桌子上的那份:“我跟阿兄一起吃。”他模样好看,笑起来露了一排牙齿,左边有颗牙齿微微冒了尖,瞧着就是个活泼懂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