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饮冰(124)+番外
他唐醉打仗打了十二年还真没怕过什么人。
两人正交谈着,房间突然被推开,一个不及唐醉腿高的小孩子从门外跑了进来,精确扑到唐醉怀里后仰头对他糯声道:“大伯伯。”
小孩进来的那一瞬间,唐醉脸上神情全部变成了温柔笑意,张手稳稳接住后抱到腿上笑道:“跟大伯母去哪儿玩了呀?”时衡久也笑着看着自家儿子。
坐在唐醉腿上的小唐潇认真数着手指道:“大伯母带汤圆儿去王阿婆那儿吃云吞,去孙阿公家结爹爹和大伯伯买了云片糕,大伯母还给汤圆买了好多好多橘子!”
晚一步进门的顾离原听到小唐潇正把今天玩的事情一样一样数出来,接过副官手上的云片糕放在桌上,过去捏了捏小唐潇的脸颊笑道:“一路吃的问过去都摇头,偏偏看到橘子时眼睛都亮了,跟他阿爹小时候简直太像了。”
时衡久失笑,向小唐潇招了招手“汤圆儿过来,天晚了,跟爹爹回家吧。”听话的小家伙从唐醉身上下来,仰头对夫夫俩声音软糯道:“大伯伯大伯母,汤圆儿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唐醉忍俊不禁点头:好。”
送走父子俩后,顾离原坐到唐醉面前国自己倒了杯茶:“刚才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一支日军小队,那个下派的军官估计是到了。”
“来便来吧,”唐醉冲顾离原勾唇笑道,“咱们还怕他不成?”
时府。
“家主,小少爷。”
管家带着仆人迎上去接过时衡久手上的云片糕和卫兵手上的橘子,时衡久弯下腰将唐潇抱起来往后院走去。后院种着一棵槐树,刚刚入春的日子上边已经一片茂绿,看样子过段日子就能结苞开花。
“爹爹,刚才我在街上听到有人在说阿爹的名字,阿爹他是不是要回来了啊?”唐潇小手攥着父亲衣领问道,水润大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
时衡久蓦然有些心酸和愧疚。
五年前他和小忆结婚后没多久就在城墙那儿捡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小忆见这孩子跟他们有缘,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以潇字为名,收养这孩子。
可还没来得及给这孩子办场满月宴,唐忆就接到加急军令连夜北上,一走便是五年。唐潇年纪小记不住人,时衡久便拿了一张昔日与唐忆在西洋留学时拍的一张照片给儿子看,让儿子记得自己有个虽没见过几次面,但却在远方惦记着他的阿爹。
“当然啦,阿爹很快就要回家了,到时候让阿爹带汤圆儿去玩。”时衡久亲了下儿子白皙柔软的脸颊,“你阿爹对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可是最熟的,等他回来了就带汤圆儿去。”
唐潇:“好!”
此时,距离槐城上千里外的上海。
租界大门前的血迹已经被连日的大雨给冲了个干净,只有石砖缝中那一点点紫黑血迹,证明过这里发生过什么。过往行人神色匆忙冷淡,似乎已然淡忘这儿曾发生过怎样的修罗炼狱。
上海驻军司令部。
“唐帅您真的要走吗?”副将跟在青年后面小心问着,“租界那边派了人来提醒您,希望您暂缓归程计划。槐城那边据说日本派了人下去,您现在回去无疑是正中他们下怀。”
“那就任由那帮狗东西在我的故乡欺辱我的家乡父老?”走在前边的青年声音清冷平淡,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副将忙低头:“唐帅恕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亲人我的爱人和我儿子他们都在那儿”以铁血著称的唐帅少见前露出几分情绪,“我必回去。”
说完继续往前,边走边向后摆手道:“租界那边派人去转告威廉上校,等下次我回上海再请他喝酒,再替我说一声谢谢老师。”
副将点头:“是。”
【贰】
三月二十七日,日本关东军都督赴奉天访问。同日下午,一支由日本军方派出的军队来到了槐城,为首的是一名职位高至中佐的日本人。
唐醉和顾离原没去迎接,反而是对方一到槐城便向顾唐两家递了拜帖,唐醉借故推辞不见,顾离原就没那么给面子,手下人直接连拜帖都没收。
至于时衡久,做为西南军阀背后最大商会平南商会的会长自然也收到拜帖,不过这两天他正带着儿子在城外山中一座古寺里上香,没个几天不可能回来,也只能做罢。
古寺里,时衡久从僧人手中接过香点燃后跪在蒲团上,神情认真拜了三下后仰头轻声道:“佛祖在上,求您保佑吾妻平安归家,保佑我们的儿子平安长大,希望战争……早日结束。”
身旁的小唐潇也像模像样的从僧人那儿接过香,学自家爹爹拜了三下后稚声道:“佛祖保佑我阿爹快点回家,汤圆儿好想阿爹的!”
时衡久失笑,让僧人帮忙把香插好后牵着唐潇往大殿外走。刚出去就见到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僧人,时衡久合掌行礼:“了安方丈。”唐潇也懵懵懂懂的跟着做,了安方丈微笑着还礼:“阿弥陀佛,时施主又带着小施主来给唐帅求平安呀。”
“他那边形势紧张,我这几天又寝食难安,反正家里现在没什么事情,我想了想索性就来这儿上个香。”时衡久解释道。
他留过学,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自从唐忆离家之后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被唐醉知道后,唐醉就带着他来到这座有着上千级石梯,隐于山林中的古寺。
时衡久还没来得及疑惑为什么唐醉会信这些,唐醉就已经先一步给了他答案——
“信不信不重要,自己求个心安罢了。”
从那儿之后,时衡久时不时就会过来上香,等到小唐潇大了些后,就带着他一起过来。
了安方丈吟了声佛号后安慰道:“唐帅少年英雄,佛祖定会保佑他的。”时衡久点头:“承您吉言。”
“小施主倒是比前些日子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看着跟在时衡久身旁这看看那瞧瞧的小唐潇,了安方丈不禁笑道。“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正常。”时衡久也笑了。
“时施主,老朽心中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时施主解答一番,不知道时施主可否愿意?”
“方丈但说无妨。”
“老朽记得当年唐帅第一次带兵打仗时刚满十九,比唐大帅那会儿还小了一岁,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年纪轻轻便已成家,唐家亦是家?殷实,有如此年纪如此家世,”了安方丈缓缓道,“ 唐帅当年为何执意带军北上?说句对唐家主不敬的话,做为唐家二公子他本可置身事外。”
时衡久一怔。
其实这个问题,时衡久当年也问过唐忆。
回忆——
“你真的要去吗?”
看着披上军装的青年,时衡久胸口有些闷疼:“过两天就是汤圆儿的满月宴了,陪他过了再走不行吗?”
唐忆身影顿了一下,转过身对上时衡久的眼睛,那张称得上美艳绝伦的年轻脸庞上带着几分复杂神色,其中最多的就是不舍和内疚:“对不起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