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视媚行(132)
“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你也应当任性够了。”既然她听见了,那便握住这个机会同她说清楚了,“以后嵘示是阿铮的,赵氏的事情帮或不帮,都在他。”
“你这个祸害,你嫉妒阿彦,弄死阿彦还不够,还要把江和也逼上绝路,阿彦什么都念着你,江和迄今都把你当成好兄弟,你对得起谁?!”
邢铮看向歇斯底里的谢衾葭,他扯动着嘴角,平静地问她:“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他曾有过千百次问她这个问题的冲动,若做不到善待他,为何还要将他生下来,不如直接让他死在还未成型的时候,“妈,妈。”
知道她最讨厌的便是被他这样称呼,邢铮便不断这样喊。
邢沙阻止邢铮:“你这是做什么?”
邢铮笑着,他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方才被谢衾葭打过的位置,此时还残留着疼痛,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像个不羁放纵的纨绔子弟,“妈。”
“闭嘴,你闭嘴!我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儿子!”
谢衾葭终是被邢铮刺激得晕了过去,邢沙顾不得教训邢铮,扶着妻子前往卧室,而邢铮则是定在原地,看向二人的背影,嘴唇翕动着。
“妈。”
只从口型判断得出,并未有任何声音出来。
邢沙让给谢衾葭吃过了镇定药物,待谢衾葭睡熟了,心率稳定了下来,这才出来,一出来卧室,便看见了邢铮倚着墙璧在对面站着。
邢铮问他:“她怎么样了?”
口吻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可知子莫若父,看见邢铮猩红的眼眶,邢沙便将原本准备好的责备吞咽了下去,他同邢铮说,“吃过镇定剂了,睡一觉会好些,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
邢铮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抓住了领带,用力地一扯,他迈开长腿,向卧室的门靠近,邢沙面色一变,正欲拦他时,恰好听到他沙哑又脆弱的声音,“我去看看。”
原本横亘在半空中的那条手臂,便这样消失了,邢沙亲眼看着邢铮走入了卧室,他凝着走到床边跪下的邢铮,眼眶又干又涩。
邢铮在床边跪了下来,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谢衾葭的脸上,一动不动。
邢沙就这样看着他跪了近半个小时,他起来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跌跌撞撞下了楼,离开了别墅。
邢沙心中不是滋味,他看着双人床上的妻子,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两个儿子,谢衾葭素来都是疼爱邢彦更多一些的,她从不掩饰,亲戚朋友也都对此习以为常,当年,邢铮来的便是意外。
谢衾葭本是只想要邢彦一个儿子,可后来意外怀上了,当年怀孕时,谢衾葭断了药,因此情绪不稳定,身体情况也十分不好,明明是二胎了,却分外折磨人,谢衾葭时常被妊娠反应折磨到睡不着。
因情绪不稳定,有过几次先兆流产的迹象,在医院打了近半个月的黄体酮保胎,孕晚期时,谢衾葭水肿得走路都无法再走,她那时便说,即便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她也不会去爱他。
生产后,谢衾葭的心情更加不好,邢彦那时已经快三岁了,他很懂事,每天都想着法子哄谢衾葭开心。
邢铮是吃奶粉长大的,谢衾葭不肯喂奶,坐月子期间也是与邢铮分开睡的,邢铮出生至今,谢衾葭都没有亲自带过邢铮一天,他去幼儿园报到时,都是保姆带去的。
邢沙那时忙,却也会抽空去带邢铮,可谢衾葭完全不会。
邢沙还记得,有一次的母亲节,邢铮在幼儿园做了礼物带回来,怯怯地送给了谢衾葭,谢衾葭却未看一眼,连接都不肯接。
那时,邢彦也送了他礼物,是他亲手做的贺卡,谢衾葭端详着贺卡夸奖着邢彦,而只有六岁的邢铮则捏着礼物站在一旁,邢沙不忍看下去了,便替谢衾葭收下了礼物。
后来,谢衾葭让保姆将邢铮做的手工扔了,而邢彦的贺卡却被珍藏了起来,摆在了卧室的床头。
邢沙不知谢衾葭对邢铮的厌恶是否与孕期的痛苦有关,想起邢铮方才在书房问的那句“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邢沙再度内疚了起来。
或许,当年并不应执意要求她留下邢铮,造成了这么多的痛苦。
林湄夜里梦到了邢铮,梦中的邢铮又在被谢衾葭动手打,浑身是血,脑袋被砸出了一道很大的口子,然,他却像木桩子一般,定在原地不肯动。
无论谢衾葭怎么打他,他都不躲,也不反抗,林湄想要去救他,可怎么都拽不动他……
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邢铮倒在血泊之中。
林湄从噩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她坐起来,拿起了手机,不到七点,外面天还没有大亮。
昨夜邢铮回了邢家别墅,不知怎么样了,林湄给邢铮发了微信询问,等了快半个小时,都是没有回复,她忍不住去打了电话,三四次,都是无人接听。
林湄愈发担心了起来,决定亲自去珠华别墅找邢铮一趟。
第158章 当年的人
九点多,林湄来到了珠华别墅,她输入密码进去,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林湄去阳台看,连懒懒都不在了,只是,邢铮的皮鞋在门前放着,他应当是在家的,还没有起床么?他平素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最晚七点半也会起来了。
林湄上了楼,卧室里也没有邢铮的身影,于是,她便去书房找,书房的门虚掩着,林湄从门缝向内望去,看见了邢铮趴在书桌上,桌上似乎摆了许多文件,他昨夜是在这里通宵工作了么?
怕打扰到他,林湄便没有敲门,轻轻走了进去,来到书房以后,林湄才发现,懒懒也在这边,她正在书桌上俯卧着,身下是一块坐垫,她像个吉祥物似的,就在邢铮的眼前,陪伴着他。
桌子上有些乱了,林湄下意识地就想要收拾,而邢铮也在这时醒来了,他通宵未睡,眼中都是血丝,面色发青,可这都不及他右脸上的巴掌印与嘴角的伤痕显眼,无需多问,定是昨夜回邢家时,被谢衾葭打了。
林湄心中有些酸,便问他:“没睡觉么?”
“你怎么来了?”邢铮问。
林湄自是不能说自己因担心他而来的,便信口编了一个理由出来,“不是你说的么,周末来你这里。”
邢铮“嗯”,不再多言,书房中的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也有那么一丝丝压抑,看得出邢铮的心情并不好,林湄便同他说:“书桌有些乱,我帮你整理一下吧……”
说着,她便继续起了方才收拾的动作,林湄拿起了一份份文件归类着,文件里却掉了什么东西出来,林湄随手拿起来,便看见了那本打开的学生证。
先前被放在抽屉里的,她丢失过的学生证。
关于当年邢铮救下她这件事,两人一直都没有正面沟通过,林湄盯住了照片,没多久,手中的学生证便被人抽走了,邢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抽走了那本学生证,并未合上,骨节分明的食指摸上了上面的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