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19)
吴二继续问:“白日,你来跟他说了些什么?”
孟流光刚想说,吴二怕他再说出什么刺激到秦相公,忙抬手制止道:“不要说了!我跟他都不想再见到你,来人,将他拖出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孟流光惊呆了,他怔怔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吴二,吴二却吝啬于再施舍给他哪怕一个眼神,只转头满心满眼地望着秦相公。
孟流光忽而什么都明白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他与她才认识不到半年,那成双成对的竹马玉佩怎会是给自己的?与她青梅竹马的是秦相公;她小心翼翼供养在家中,不许人见、不许人碰的是秦相公;她将真心捧出来,要献与的那个人也是秦相公;让她落泪哭泣、让她伤心痛苦、让她深切爱着的那个人从来都是秦相公……而自己不过是她寂寞时随意找来的玩伴罢了,她高兴了便可以将他宠到天上去,不高兴了便要打要杀、随意处置,原来他跟晏相公那些人从来都没什么区别。
真荒谬啊。
真荒谬啊!
孟流光拿出一直贴身藏着的竹马玉佩,狠狠扔在了吴二脚边,然后转身一去不回。
孟流光走出院门时踉跄了一下,苦苦等候的水月慌忙扶住他,问:“小相公,怎么了?”
孟流光挥了挥手,掩饰道:“没事,天黑,看不清路。”
水月忙将手中灯笼往孟流光那边靠了靠,说:“我来为相公引路。”
二人一前一后走回去,孟流光独自在屋中枯坐到天明,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心口那处地方不知怎么的陷了一块进去,连简简单单的呼吸都要付出比以往多几倍的力气,他仿佛一下子被剥夺了快乐的能力,像一朵逐渐枯萎的花一般灰暗了下去。他睁着眼睛,无法入睡,时间的流逝慢得煎熬,好像要把他逼死在这个夜晚一样。
鸡鸣声起时,他被惊动,神思慢慢回归了现实。天亮了,吴二会来找他吗?以往,她在秦相公那里待过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便会来找自己的,今天会来吗?
镜花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孟流光的心可耻地希冀了一下,然后迅速坠入深渊。
他已经被自己那团心火烧成了灰烬,却还要勉强努力攒出一个人的模样来,强撑着对镜花说:“我自己洗漱,你出去吧。”
他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眼神也一定一片死寂,因为镜花看向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奇异,带着探究、好奇,还有怜悯。
孟流光恨极了这个,他宁可让别人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也不愿被人怜悯。摧毁一个人的自信时,最好的武器就是怜悯他。
孟流光闭上了眼睛,不想面对。所幸,镜花默默退出去了。
孟流光再睁开眼睛时,首先感觉到的是潮水般猛烈涌来,令他窒息的难过。他捂着心口,大喘气两下,才勉强偏头看向守在床边的水月。水月道:“您醒了,要吃些什么吗?”
孟流光摇了摇头,他一点进食的欲望也没有。
水月道:“还是吃些吧,不然对身体不好。”
孟流光翻了个身背对着水月:“不用,我不想吃,你出去吧。”
水月道:“您这样昼夜颠倒,不仅不利于保养,你晚上有事要吩咐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一时应不上来,你岂不更加孤单?”
更加孤单?看吧,谁都能看出来他很孤单。
孟流光坐起身,本想问吴二今天来过没有,提过他没有,但水月那么聪明,要是有他肯定会说,他既然没提起,孟流光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孟流光道:“有酒吗?”
水月抬眼看向孟流光,缓缓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孟流光抱着酒坛道:“……然后我妈说,你倒是有大出息,那你以后想当大官还是大老板啊?我说我这么牛逼,肯定要当一个盖世英雄,拯救世界!就这事,后来我妈笑话我到现在。”他仰头喝了一口,道,“接下来是十二岁的时候,我那时……”
孟流光刚开始喝酒就往嘴里猛灌,水月担心他的身体,连忙劝阻,可他哪里劝得住,看孟流光那一副不让他喝他就去死的模样,水月只能叹息着由他去了,他一喝醉,便开始絮絮叨叨,竹筒倒豆子般讲述自己的人生过往,从被怀上的那一刻起开始说,半个时辰过去,才说到十二岁。
第13章 第十三章
水月也想像他一样,把自己灌醉,将心中苦楚、过往伤痛一一宣之于口,可他不会,他早已将克制忍耐四个字刻入骨血了。
孟流光说着说着便醉倒在床上,睡了过去,水月轻轻唤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便无声地叹了口气,替他将被子盖好,出了门。
水月回到下人的屋子后,镜花赶忙凑上来问:“小相公怎么了?”
水月摇摇头:“不知道。”
“是不是为二小姐的事生气伤心呢?”
水月继续摇头:“不清楚。”
镜花道:“你咋啥都不知道?刚才小相公跟你一起喝酒聊天,你就没打听出来什么?”
水月道:“主子们的事,咱们还是不打听为好。”
镜花无奈地耸耸肩,倒头睡去了。
孟流光这样昼夜颠倒,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渐渐从悲伤情绪中走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个样子下去,否则他倒变成吸血鬼了,于是这日打起精神起了个大早,准备让镜花联系足球队的队员,一起去训练,可是却听到镜花支支吾吾地说:“大小姐说您办的这个足球队是什么玩物丧志的东西,向大人告了一状,二小姐便下令将球队解散了。”
孟流光愣了一下,刚聚起的精气神便又散了。
倏忽间,一月匆匆而过,到了十月,天气越来越冷了,孟流光实在冻得受不住,这里既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和电热毯,全靠他一身正气硬抗。这日早上,镜花伺候孟流光起床的时候,孟流光问:“你们往年都是靠什么取暖的?总不能真的硬抗吧?”
镜花道:“往年,一般到了十月,府里便会开始给各房分发煤炭。”
孟流光道:“烧煤也行,可这都快十月中旬了,咋还没人给咱们发煤?”
镜花道:“去催过了,负责的仇妈说是今年煤炭量不足,先紧着给主子们了,咱们得再等等。”
孟流光心头无奈,洗漱好后便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等饭,这些日子送饭的人来得越来越迟了,今儿个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来,掀开食盒一看,果然饭菜都凉透了,梆硬。
孟流光不由生了气,对送饭的小厮说:“怎么你路上睡了一觉来的?”
那小厮道:“哟,这是哪里话?还不是小相公您住得远嘛,小的总得先把其他主子都伺候好了,再来您这儿是不?”
“那你以前怎么送得勤呢?以前不嫌我住得远,现在就远了?”
“那这不是冬天了嘛,路滑,走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