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所议之事并不愉快,左兵营的归属产生了分歧。
九王本就握着一部分兵权,如今皇卫队与九王的人马是平衡的,左兵营的归属就显得尤为重要。
薄且是有意把左兵营收入皇卫队,他对此本来是有把握的,但没想到,众臣中很多都站到了九王那边,长篇大论地论述着于当前局势,左兵营划入九王的猎兵营最为合适的观点。
薄且心里起了警觉,他暗中观察,发现问题出在都宪、侍从令、大邑武这三人身上。
此事最后议了三日,最终连太后都出了亲手所书的谏议,薄且才不得不退让,左兵营最后归到了薄光的手中。
在这个过程中,部分重臣,太后都出了力,只有九王薄光这个受益者全程表现得十分谦逊,好像对最后的结果并不在意一样。
下朝后,薄光去太后殿,他谢过太后。太后的谏议让她走到了前台,这说明她已明确地站到了皇上的对立面,坚定地选择了他,薄光自然要谢她。
他不仅要谢太后,晚些时候,隐秘院落的一厢房中,他与魏都宪,方从令使,还有洪大人三人把酒言欢。酒过三巡,三人提到了纳封制。
薄光借着酒杯挡掉了微冷的眼色,待饮下一口放下时,他面容带笑,只道:“既是太后之意自然也是本王的意思,纳封制在前几朝执行的很好,想来也不是不可恢复。”
一顿暗中进行的酒席结束时,宾主尽欢。只不过在薄光上马车时,他忽然朝一边看了过去,就知道没有什么是能不透风的,太后跳到了前面来,皇上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的侍令朝他看的方向瞧去,问:“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薄光摇头:“无事。”说完上了马车。
“娘娘,天色晚了,该睡了。”保宜宫里,乔嬷嬷对太后道。
裴太后:“我好不容易吐出口郁气,这会儿实在是躺不下,一会儿再说。”
看得出来她今天是真高兴,能让皇上吃瘪自然是高兴的。
裴太后略带兴奋:“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到手的利益更诱人,连薄光不也是,一开始绝不同意重启纳封制,最后看我肯出谏议,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他不是马上就同意了。这处在权力旋涡下的人都该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自己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能打破的。皇上也不会想到,他会吃亏在纳封制上。我不怕死后挨骂,我能重启此议,也能再废除了它,只要给我的时间够多,没有什么不可能。”
太后眼晴放光,玩弄权术让她重新焕发了青春,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孤身过独木的日子,惊险且刺激,有感而发要再多活几十年,只除掉一个薄且算什么,她还要再盯着后面的皇帝,重振裴家。
太后也是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的,她原先的设想,是薄光打头阵,若是输了她也可以隐身在后,至少薄且拿不住把柄来对付她。
但事情有变,贵妃怀胎,沈宝用这招棋算是废了,若她以前还存了报复皇上的心,现在恐怕只会想着一朝得男,坐稳皇后之位为儿子谋帝位了,因为这就是裴太后所经历的,太后相信没有一个女人不会这样想。
也许沈氏女是不同的,但太后不能赌。加上皇上要有子嗣了,她难免心急,想到了用纳封制笼络重臣,想到以谏议对薄光送出投名状,正式与皇上站到了对立面上,不成功的话,留待她的结局就是终身拘禁。
可若是成功了,被拘禁的就是薄且,但这不是她的目的,她不打算放过他,薄光若不傻也该知道斩草要除根,薄且需要为她裴家流的血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场豪赌怎么看她都是损失最小的一方,不管她做什么,没有人敢杀太后,对长辈对刀,不过一个拘禁罢了。
左兵营归属薄光后,皇上没有任何动静,上下朝一如往常。朝中官员也无变动,他也还像之前一样,大小节会去给太后请安。
日子平静地一天天过去,一直到贵妃娘娘生产之时。
沈宝用这一胎生的没有上一胎惊险,也许是怀的时候,各方条件都比第一胎强上不少所致,也许是因为不是头胎的缘故,她只生了半日,孩子就出来了。
薄且这一次直接待在了产房,与沈宝用一屏之隔,听到那声啼哭后,他猛地站了起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薄且回过神产婆说的是什么后,高兴地大声道:“赏!”
薄且接过产婆手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手劲拿捏不好,他抱着儿子来到沈宝用榻前。见沈宝用似睡了过去,薄且楞了一下,他以为她会撑上一会儿看一看孩子的。
他看着沈宝用颤动的睫毛,他呼出一口气没说话,然后把孩子轻轻地放到了她身旁,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道:“伺候好你们娘娘,有什么事来报。”
薄且最后看了一眼沈宝用与孩子,然后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若他不走,她更不可能看这孩子一眼,她不过是在与她自己较劲,待看到孩子抱在怀里养上几天,自然会接纳这个孩子的。
沈宝用听到薄且离开,睁开了眼,首先入目的就是熟悉的小婴孩用的盖被,与思时用的是一样的。
时光像倒流了一般,软软叭叭的小东西重新回到了她身边。沈宝用看着这孩子,他与思时不一样,他竟是一生下来就睁开了眼,黑眼珠灵活地转着。
这个从怀到生,都与思时完全不一样的孩子,却在长相上与他兄长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
沈宝用闭上了眼,她不能再看。
可没有人上前来抱走孩子,她不知道,薄且在离开后背着她下了命令,不许从贵妃娘娘身边抱走大皇子。这一个月里,大皇子都要与娘娘同处一屋,奴婢们与医女好生照顾就是。
沈宝用想叫人把孩子交去给乳娘,但她只唤了两声就没力气了,郭医女倒是出现在了她身边,却对乳娘一事一问三不知,沈宝用实在是太累了,在郭医女的施针下,慢慢地睡了过去。
待她安睡后,早就等在外面的教养嬷嬷与乳娘进到屋来。
教养嬷嬷一共两位,一位姓程,一位姓马。在发现贵妃怀孕后,皇上重启了育婴殿,这两位嬷嬷就是那时入宫的,剩下的乳娘更是准备了多名。
今日只带过来两位,刚生下来的小婴孩根本吃不了几口,用不了两位乳娘,不过是备着的万全之策。
喂好了大皇子,程嬷嬷接过来哄了两下,然后就把大皇子放回到贵妃娘娘的身边。
她出去时,嘱咐春然与夏清,要她们看好了,不要让娘娘压到大皇子。
其实是有小摇床的,但皇上的命令是要让贵妃母子同榻而居,所以,她们只能更辛苦些、更上心些,换着人地留看着娘娘与大皇子。
沈宝用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她本能地拿手去搂,真让她搂着了,孩子就在她的身边。
她坐起来,把孩子抱在怀里,这才见一陌生面孔站在跟前,不等她问,对方行礼道:“娘娘,奴婢是育婴殿的,奴婢姓马,您曾召见过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