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不一样的。”徐金刀半眯起眼,将最后一箱东西装上马车,拍拍手坐上去,倨傲道:“霍家丫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我们徐家和你们霍家的恩怨还没完,我虽然走了,我们徐家的人还没走干净呢,你就好自为之吧!驾!”
徐金刀挥鞭子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在整条街的议论声和瞩目中,目不斜视驾车离去,走得头也不回。
霍颜默默看着徐金刀渐行渐远的背影,只听春巧在旁边感叹:“这徐班主也真是奇怪,明明是他自己将女儿嫁给太监,从未看重过女儿,如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听着好像还特别以徐大小姐为骄傲呢?”
霍颜也跟着唏嘘,“人心啊,太复杂了!不好懂,不好懂啊。”
相比之下,还是猫心更简单更单纯呢。
霍颜脑子里莫名其妙,忽然蹦出这么个念头,只把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晃晃脑袋,将奇怪的想法驱逐出去。
去称心楼料理了一些杂事,霍颜便乘马车来到圣元钱庄。
陈掌柜见到霍颜,立刻将人请入内堂,而且不用她说明来意,便已经将徐金刀签订的那份抵押契约拿出来。
“今天一早徐班主已经来了我这里一次,他愿意直接撤回抵押约定,就以一万块大洋的价格将如意楼一半的股份卖给我,霍小姐请看,这是我和徐班主订立的字据,只要霍小姐点头,我便将手中的股份再转卖给您。”
霍颜看过陈掌柜手中各份契约文件,点点头,“多谢陈掌柜这次帮忙了,您能如此干脆地将股份转卖与我,我们霍家领了您这份情。”
陈掌柜笑道;“我是个做钱庄的,又不懂经营上的事,留着这些股份在手里,反不如握着真金白银心里踏实。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霍小姐这一来一去,其实也是损失了不少钱的,恕我直言,现在的如意楼,五成的股份可是不值一万大洋了,当初若不是霍小姐和我提前打过招呼,我肯定不会借给徐班主这么多多钱。”
霍颜一目十行扫过每份文件,觉得没有问题,便签字画押,同时对陈掌柜叹气道:“若不是这样,想要从徐班主手中抠出那一半的股份,指不定有多难呢。”
陈掌柜:“说得也是,不过你们徐霍两家的恩怨,到此也总算是结清了,您以后也可以歇一歇了。”
“歇?”霍颜自嘲地笑,“我这辈子就是劳碌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正歇下来呢!”
陈掌柜看得好笑,心说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说出的话老气横秋的。
霍颜从圣元钱庄出来,又到了京畿工商部门做了登记,将所有手续办好,这才终于有种心中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握着手中那一张薄薄的纸,她却觉得仿佛有千金之重。
在回到霍家之前,她先独自一个人来到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如意楼。
回身将戏楼大门的门栓插好,霍颜走上戏台,面对下面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怔怔出神片刻,然后敛衽垂首,深深跪拜下去,伏地不起。
忽然,放声大哭。
站在如意楼门外的周可温等人,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幕,都很久没说话。
沈顾皱眉:“谢时,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谢时看着戏台上哭得肩膀发颤的少女,沉默良久才开口,“不要。”
他知道,此时这样的她,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戏楼终于抢回来啦!从下一章开始,就要展开一个新篇章了!阿颜对蠢猫的态度开始慢慢转变了呢,所以距离结婚生猫崽子还远嘛!求婚会有的,铃铛也会有的,各种婚后play也会有的~~前方还会有新的动物出现哦,未经允许,不准擅自投喂!
第95章 破台一
霍颜关起门来发泄了一通, 又满血复活了, 待踏入霍家大院时,除了眼睛还有点红, 已经看不出太多异常。
走进院子时,霍老爷子还在弓着身子浇花,霍刘氏在晾干菜, 然而两人看起来专心致志, 当霍颜进来时,却全都第一时间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 看向霍颜。
霍颜背着手,梗直了脖子,鼻孔朝天,那神情嘚瑟得有些欠打。
霍老爷子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 “阿颜,听朱河说,你们今儿个上午去了工商局了?”
霍颜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然后往前迈了两步,才将背到身后的手伸出来, 抖开一张产权登记书,那身段儿弄得, 跟舞台亮相似的。
霍老爷子看着霍颜手中的纸,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胆小的孩童,慢慢地, 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微微颤抖着手将纸张接过,低下头认真地看,似乎要把上面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啪嗒啪嗒,落下老泪。
霍颜:“哎,爷爷,您看您,这不是把戏楼给您弄回来了嘛,怎么还哭上了?您要再哭,我这立马再给它卖了还不行么!”
霍老爷子努力用老手抹去眼泪,不成想竟是越抹越多,到最后竟是呜呜地哭出声,嘴巴却是咧开笑容,同时骂:“你这小兔崽子,净会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的!”
霍刘氏在旁听到戏楼回来了几个字,呆了一呆,也开始偷偷用袖子角抹眼泪。
朱河触景生情,也扒开大嘴嚎起来,“终于回来了!咱家戏楼终于回来了!”
连原本一脸喜色的春巧都跟着哭了起来。
霍颜看家里人这一个一个的,“哎呦哎呦,这是干嘛呀?咱都有点出息成不?”
霍老夫人本来在内院的大树底下晒太阳呢,一听这一家子嗷嗷的哭,吓得摸出来,颤声道:“怎么了?这又是谁死了啊?”
霍颜脸一黑,忙过去搀扶霍老夫人,“奶奶,谁也没死,咱家戏楼盘回来了,我爷爷和我娘高兴哭了!”
霍老夫人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哎,我还当出什么事儿了呢!”
霍颜笑眯眯地附和:“谁说不是呢!”
霍老夫人关键时刻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镇定,对着一屋子痛哭流涕的老霍家人,开始发号施令:“阿颜她娘呀,别哭了!快去买点好酒好菜,把街坊邻居们都请过来庆贺一下!咱霍家门儿里好久没出大喜事了!今天晚上也好好热闹热闹!”
霍刘氏“哎”了一声,抹干净眼泪跑去忙活了。
霍老夫人继续道:“老头子啊,你也别哭了,快写信给平章送去啊,让他也高兴高兴!”
霍老爷子小心翼翼收好了产权文书,总算平复好情绪,却没有像霍老夫人所说,忙着去给霍平章写信。
霍老爷子:“哎,给他写信着什么急!不差这一天两天的。阿颜啊,你过来,跟爷爷去一趟祠堂。”
这是霍颜第二次踏入霍家祠堂。
时隔近一年,霍颜再次看到列祖列宗的牌位,看着霍家历代手艺人在这世间仅存的一抹痕迹,心中百感交集。
她没有让爷爷失望,终于将如意楼从徐家手里夺了回来。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战火流离,面对各种新兴文娱活动的相继崛起,她又能让霍家的皮影戏走多远呢?她该如何做,才算不愧对祖先,不妄为霍家皮影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