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河理所当然道:“架梯子呀!”
“自然是知道你在架梯子, 但你架梯子干嘛呐?”
朱河往上一指:“我们小姐说了,要上去取一样东西。”
“取东西?”众人仰起脑袋看了看,不明所以, “取什么东西?”
朱河骄傲地扬起下巴:“自然是取康熙爷给我们家题的匾啊!天下第一戏楼!”
说话间,春巧已经搀扶着霍颜从霍家大门里走出来,春巧小声说:“阿颜姐,为啥你一定要我搀着你走路呀!”
霍颜也小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谱儿!咱们要摘牌子,就要摘得堂堂正正,大张旗鼓!”
这时朱江也从后面追上来,他肩膀上挂了一串“大地红”,手里还拎着一面大铜锣,黑灿灿的脸上满是兴奋,“阿颜妹子,你让我准备的鞭炮我找来了,你不是说动静越大越好?所以我把咱戏班里的大铜锣也带来了,你听听看,成不?”
朱江说着,也不等霍颜反应,提起铜锣就是狠狠一下。
咣——
铜锣一声巨响,带着余音的颤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
春巧:“……”
霍颜:“……”
春巧内心:阿颜姐,我觉得我耳朵聋了。
霍颜看着那一脸求表扬的愣头青年,强行扯开嘴角,挤出一抹笑,“嗯,挺,挺好的。”
徐金刀本来以为霍家这边的事已经解决了,正带着人准备回府,谁知道才走到半路,就有人火急火燎地找过来。
“徐班主!您快看看去吧,那,那臭丫头要摘如意楼上的匾呢!”这气喘吁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平文。
徐家班的人莫名其妙,“匾?什么匾?”
霍平文:“就是那块康熙爷题的匾啊!天下第一戏楼!”
徐家班里有人不屑道;“不就是一块匾么,那小妮子要摘,给她不就完了!”
霍平文:“不就是一块匾?如意楼为什么能名震京城,霍家班为什么能被老佛爷点了名字进宫?还不就是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摘了这块匾,如意楼就和普通戏楼没什么区别了!”
徐家班里有人笑了,“霍掌柜的,您这个霍家人,怎么比我们徐家班的人还着急呢?”
霍平文以前在戏楼里帮忙,霍平章让他做掌柜,所以平时在外面走动,大家都这么称呼他。霍平文表情不太自然地看了徐金刀一眼,两人讳莫如深地视线相对。
徐金刀沉下脸:“都别吵了,这块匾不能让她摘,都跟我回去!”
霍颜在如意楼下拉开了架势,在一众围观群众的起哄叫好声中就要爬上梯子摘匾了,这时徐金刀带人赶到。
“慢着!”
霍颜一只脚还踩在梯子上,回过头笑道:“呦,徐伯伯,您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徐金刀面沉似水,“丫头,我看你是个小姑娘,不想对你赶尽杀绝,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霍颜不解:“嗯?徐伯伯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金刀:“如意楼已经盘给了我们,按照朝廷的说法,这戏楼内外所有东西都是我们徐家的了,你不能动。”
“徐伯伯,这就不对了吧。”霍颜从梯子上下来,抱拳向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这块匾可是当年康熙万岁爷亲笔写下赐给我霍家的,我听您这个意思,是说先帝赐下的御物,也能像平常物件那样买卖?”
徐金刀冷笑道:“霍家丫头,你也不用给我扣帽子,我就问你一句,这牌匾可是给你霍家的?”
霍颜;“没错!”
徐金刀面上笑容更深,“那如果我说,这如意楼也有你霍家人的股份,你又怎么说?”
徐金刀此言一出,围观的人全都惊了。现在这一片谁不知道,老徐家和老霍家那是结了死仇的,倒是哪个霍家人,居然能和徐金刀勾搭在一起,把这原本属于霍家的戏楼盘了过去?
真是其心可诛啊!
霍颜目光往人群中一扫,正看到那半遮半掩弯着腰,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地里的霍平文,“哦?是吗?那徐伯伯倒是和我说一说,到底是哪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狼心狗肺的霍家人,入了您的股?”
徐金刀转身道:“霍掌柜,都到了这个时候,您就不用再隐瞒了吧?”
正打算偷偷溜走的霍平文:“……”
徐金刀你姥姥的!说好的入暗股呢!
“三堂伯?你入了徐班主的股?”霍颜目光仿佛有穿透力,一下一下戳在霍平文的肺管子上,叫他难受得不行。
“嗯,是,是呀……呵呵,阿颜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堂伯还要养你们一家人啊,但是咱也不能没个进项不是?我这也是为了你和你娘好啊!”霍平文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能保住这天下第一楼的名号,以后如意楼能够日进斗金,就算让人戳一戳脊梁骨,他也认了!
霍颜呵呵冷笑,心说你还真是为了我和我娘好。
徐金刀:“怎么样,丫头,现在这块匾,你是不是摘不得了?”
霍颜却是一抬眼,笑得顾盼生辉,“哦?为什么就摘不得了?”
徐金刀愣了愣,“这里面可有你三堂伯的股份!”
霍颜眼睛笑弯:“您也说了,那是我三堂伯的股份。历朝历代世袭公侯之位,传承御赐之物,哪个不是一脉嫡系传承?没道理我京城霍家皮影一脉的东西,就理所当然被偏支旁系的拿去。若是如此,所谓五百年前是一家,天底下岂不是姓氏相同的人家,都可以不分彼此地互通家财了?”
这番话一气呵成,说得掷地有声,听得满场鼓掌叫好。
如意街的人聚集起来齐声呼喊:“摘匾!摘匾!”
徐金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那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如芒刺在背,羞恼得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霍颜让朱河架好梯子,朱江稳住梯子,春巧扶住她的手,就要登上木梯摘匾,却听徐金刀大声喝道:“等一下!你留下这块匾,我分你一成干股!”
徐班主也是上过戏台子的人,这一声喊得洪亮如钟,又满载气势,顿时就将场子压了下来。
人群中安静了片刻,开始一阵窃窃私语。
一块匾,就给如意楼一成的股?!
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
这下就连很多向着霍颜的人都动心了,如意街上的邻里们甚至想上前小声劝说霍颜,给一成的股份不少了,傲气不能当饭吃,有了这笔进项,她们祖孙娘仨活得也不至于太艰苦。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霍颜,就等着看她的决定。
霍颜站在半截木梯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一脸胸有成竹,觉得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徐金刀,忽然开口:“朱江哥!”
朱江上前:“来了!”
霍颜:“敲锣!放鞭炮!咱们摘匾!!”
朱江:“好~嘞!”
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炸了他个满地红花开。
伴随着一阵敲锣声,霍颜登上梯子,将那块写有“天下第一戏楼”的牌匾摘下来,转身面向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