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漆灯没有说话。
但屋里光线很暗,唐峭可以清晰地看见,在她问完这个问题的瞬间,沈漆灯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被她说中了。
唐峭的心跳忽然活跃起来。她扬起嘴角,正要继续说下去,沈漆灯突然扣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向后推去。
唐峭没有挣脱,就这么撞到了门框上。
但她的后背并没有传来痛意,因为沈漆灯的一只手臂正垫在她的身后,将她与门框隔开了。
唐峭抬眸看他,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怎么?恼羞成怒了?”
沈漆灯眸色幽深,像是在疑惑般地轻声重复:“恼羞成怒?”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唐峭不客气地嘲讽道,“你的表情、眼神,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我一眼就看穿了……”
“那就别看。”沈漆灯声音很轻,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唐峭的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她能感觉到沈漆灯覆在她眼睛上的温度,也能感觉到沈漆灯按在她脊背处的力度。
冰冷,修长,骨节分明。
带给她的存在感过分惊人。
“我的确是在生气。”沈漆灯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她耳边,“因为我不想让崔黎分走你的注意力。”
胸腔里的噪音有一瞬间的静止。
唐峭不确定自己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她沉默几秒,很快明白了沈漆灯的意思。
之前在安乐村的时候,沈漆灯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明确对她表示,不希望任何人妨碍他们的竞争,而她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放心。”唐峭努力保持平静,“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在打败你之前,任何人都不会妨碍到我和你的竞争,包括崔黎他们……”
“仅此而已?”沈漆灯轻声打断了她。
唐峭不由冷笑:“你还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沈漆灯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他只是觉得……不满足。
他想从她的身上得到更多,想占据她全部的目光与心神,让她再也无暇去在意别人。
越接近她,他心里的不满足就越渐扩大。
唐峭突然低唤:“沈漆灯?”
“嗯?”沈漆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唐峭说,“你是不是也该放开我了?”
沈漆灯轻笑:“我要是不放呢?”
唐峭默了默,然后轻轻叹息。
“我就知道,和你的谈判不会太顺利……”
说着,她陡然抬手,用力一拧沈漆灯的手腕——
“咔嚓”一声,沈漆灯的手腕脱臼了。
沈漆灯不在意地笑笑:“你想在这里动手?”
唐峭平静道:“如果你执意要和我纠缠的话。”
沈漆灯眼睫微垂,视线在她的脸上安静游移。
“我可以把奖励给你。”他轻声道,“只要……”
话音未落,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客官,您的热茶送来了。”
唐峭与沈漆灯对视一眼。
很快,房门打开了。
店小二提着茶壶站在门外,看到屋里除了之前的客人,还多了一名同行的少女,且气氛也莫名暧昧,他反应极快,旋即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那什么,二位客官,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您二位在忙……”店小二连忙赔礼道歉。
“没事。”唐峭从他手里接过茶壶,神色很淡定。
“多谢客官,您大人有大量,有事尽管吩咐,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店小二不敢停留,连忙遁走,走时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唐峭将茶壶放到桌案上,顺势坐下,指尖轻轻敲击桌案:“说吧,你想要用什么交换?”
沈漆灯已经将脱臼的手腕安回去了。
他在唐峭面前坐下,托着下巴问:“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多半不会答应。”唐峭直言不讳,“夜行使的任务很多,你应该也清楚,我没必要跟你死耗。”
沈漆灯笑了:“那你还来找我?”
“只是想来试试罢了。”唐峭侧眸看向窗外。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促使她选择来找沈漆灯。
因为沈漆灯晚饭时奇奇怪怪的态度——让她有点在意。
出于莫名的探究心理,她敲响了他的门。
窗外有寒凉的夜风吹进来,稍微驱散了一点紧绷的气氛。
沈漆灯注视着唐峭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峭收回视线,安静地看向他:“你想好了吗?”
沈漆灯轻叹一声,黑发在脑后微微摇晃:“我想要的,你肯定不会给我。”
唐峭了然:“那就是没得谈了?”
“也不算是。”沈漆灯想了想,“这样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要搜魂铃做什么?”
唐峭蹙眉:“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沈漆灯弯了弯眼睛,表情又恢复了往常的随意,“这样足够公平了吧?”
唐峭无法反驳。
而且,其实仔细想想,就算她不告诉沈漆灯搜魂铃的用处,只要他去问崔黎或者殷云,也同样可以得到答案。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他们。
况且……沈漆灯早已知道方璎是她的软肋。换言之,在这件事上,沈漆灯也是她最不需要防备的人,因为他已经触及到了最深处。
唐峭的内心突然有点复杂。她微微坐直身子,坦言道:“我要搜魂铃,是为了找回我娘的遗体。”
沈漆灯闻言,视线从她胸前的衣襟处一扫而过。
很显然,他还记得那枚香囊。
“你不知道她的遗体在哪儿?”他问。
“我知道。”唐峭平静地说,“在乱葬岗。”
沈漆灯若有所思:“怪不得要用搜魂铃……”
唐峭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如果是跟方璎相关的问题,她也不介意再多回答几个。
“没有了。”沈漆灯弯眸笑了笑,“现在该你问我了。”
怎么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唐峭认真思索一番,发现自己的确有不少想知道的事。
但既然只能问一个——
“你的体质是怎么回事?”她直直盯着沈漆灯。
“体质?”沈漆灯好奇道,“什么体质?”
“就是你之前说的,你能察觉到幻象的存在。”唐峭神色认真,目光探究,“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哦,你说这个。”沈漆灯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你应该知道,人的体质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吧?所谓的感知幻象也是如此。只要在年幼时,经历过足够多的幻象,让身体形成特殊的记忆,长此以往,自然就会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他的语气依然漫不经心,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唐峭却忍不住想到更多。
针对幻象的抗性是这样训练出来的,那毒药和疼痛呢?
他小时候一直住在山上,难道就是在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