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许凤洲在路上已同她讲过她小时候一年里有三四个月都待在此处,但她就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可没有人责怪她,甚至每个人都给她准备了见面礼。
是夜,王家为她举行了接风宴。
宴后,王老太夫人瞧见桃夭已是累极,赶紧叫王家现在管家的大儿媳陈氏安排住处,并且又拨了好些下人去照顾她。
住处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是从前桃夭同她母亲,也就是王家的三小姐住的院子。
待到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陈氏打量着眼前比起幼时出落得更加明艳不可方物越看越喜欢,一脸慈爱道:“盼了好些年,终于将阿宁盼回来。阿宁还跟从前一样,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桃夭连忙应下来,“我会的。”
陈氏放下心来,环顾已经多年未住人,却日日都有人清扫的屋子,触景生情得红了眼眶,与她聊了许多关于她母亲以及她幼时的趣事,这才离开。
陈氏走后,眼眶微红的桃夭想要在这间极雅致的屋子里找寻些许幼时记忆。
很遗憾,半点印象也无。
她问正在忙着收拾床铺的采薇,“我阿耶阿娘呢?我都一日没见过他们了。”
采薇道:“小姐放心,公子必定会妥善安排他们。”
话虽如此,桃夭仍是不放心。
大家待她这样好,她都不习惯,更何况他们两位老人家。
她越想越担心,实在坐不住要出门去寻找。
采薇连忙拦住她,忙道:“待会儿小姐出去再迷路了,不如我去请公子过来问问。”
“也好,”桃夭又坐回去,“那姐姐快些。”
采薇才要出去叫婢女去请许凤洲,应酬了一晚上的许凤洲人已经到了院子。
桃夭一见到他来,乱糟糟的一颗心似才定了,捉着他的手娇声娇气叫了声“哥哥”,想要同他说些什么,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许凤洲知晓她不习惯,拉着她坐下,柔声安慰她,“等住多几日就好了。若是实在不习惯,哥哥争取早些忙完带阿宁回长安。”
桃夭乖乖应了一声“好”,巴巴望着他,“我阿耶阿娘他们在哪儿?我很想见他们。”
许凤洲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虽然大半夜入内宅于理不合,还是叫人去请他们来。
桃夭这才高兴下来。
她心里觉得哥哥待自己好,也愈发依赖他,把头搁在他肩上,道:“外祖家人很好,只可惜我全部不记得。”
王家是大族,人口众多,一日下来,她连人都不记得几个。
“采薇同芍药会慢慢教你,便是认错了也不打紧。”许凤洲很喜欢她这样依赖自己,好似又回到小时候。
那些已经与她讲过的过往,又耐着性子与她说一遍。
桃夭忍不住向他撒娇,“哥哥总待我这样好。”
“真是傻,”许凤洲笑,“阿宁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不待阿宁好,还要待谁好。”
“那哥哥何时娶亲?”
说到这个,桃夭有些愧疚。
在船上时采薇曾告诉她,哥哥为她到现在都不曾娶亲。
她心思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
许凤洲宽慰她,“家中已有合适的人选,只待我点头而已,到时阿宁替我选一个好不好?”
桃夭惊讶,“哥哥难道不自己选个喜欢的吗?”
许凤洲微微蹙眉,随即眉头舒展,摸摸她的头,“这天底下想要找到真正情投意合的人,是一件极难的事。”
像他这种身份,娶妻自然讲究门当户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最主要为家里开枝散叶,稳固家族利益。
其他的,若是真有看上眼的,讨来做妾室便可。
不过他虽这样想,自己的妹妹将来的夫君定不能纳妾!
思及此,许凤洲想起早上赐婚的事儿,试探着问:“阿宁觉得沈家二哥哥为人如何?可喜欢?”总要她喜欢才好。
桃夭颔首,“沈家二哥哥是极好的人,我很喜欢。”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待她这样好,她虽不记得,可都很喜欢。
许凤洲放下心来。
沈家家风极正,沈时与她自幼自幼的情谊,想来成过后两人必定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宋大夫与莲生娘已经侯在外头。
桃夭一听到动静,赶紧出门将他们迎回自己的屋子,
对着妹妹千般体贴,万般温柔的许凤洲斜了一眼宋大夫与莲生娘。
宋大夫忙低下头去。
许凤洲收回视线,与他客气寒暄几句后对桃夭道:“阿宁莫要聊得太晚。”
桃夭乖乖应下来,待他走后,见宋大夫同莲生娘两个面有戚戚,担忧,“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们了?还是说不习惯?”
连生娘正待要说话,宋大夫挤出一抹笑,“没有的事儿,这里不晓得多好!”
他其实说的是实话,她哥哥虽然凶,可待他们不算差,安排的地方极好,还特地拨了人服侍他们。
若说待他们不好,那是昧着良心说话。
不疑有他的桃夭放下心来,本就憋了一肚子话的她与他二人聊起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宋大夫瞧见她一脸兴奋的模样,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全。
她适应得这样好,想来不出多久,就不需要他们在这里了。
桃夭却瞧出莲生娘总走神,摸摸她的手,似也凉得很,揽着她问:“阿娘怎么了这是?”
莲生娘瘪瘪嘴。
宋大夫连忙道:“就是有些累,想要跟你撒撒娇。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
确实有些晚了。
桃夭只好叫人好好将他们送回去。
宋大夫才跨出院门,低声对莲生娘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能这样,免得她放心不下。”
莲生娘拭泪,“我就是忍不住。”
宋大夫叹息,“忍不住也得忍!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有到头的时候。”
莲生如此,桃夭也是如此!
*
屋子里,洗漱完的桃夭倚靠在床头,问采薇,“姐姐有没有觉得我阿耶阿娘有些奇怪?”
“有吗?”正在收拾妆奁台的采薇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也许是头一日不习惯,可能过两日就惯了。”
公子这样疼爱小姐,定然是同那两位老人家说了关于小姐做寡妇的事情。
不过小姐与他们不似亲生,胜似亲生,自然不能说与她听,免得伤了她与公子之间的感情。
她道:“夜深了,小姐早些睡,明日家里的表小姐们要来找小姐玩。”
她的卖身契早已经被许凤洲给了桃夭,不再是王家
婢女。
桃夭“嗯”了一声,由着她服侍着躺下。
人真的很奇怪,初时还不习惯被人服侍的桃夭经了这些日子竟也十分受用,甚至想到若是以后过回穷日子,也不知会怎样。
只是这一夜她都睡得不安稳,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晌午。
王家的表小姐们已经来过,见她睡着又走了。
桃夭十分不好意思,“我如今都懒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