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一旁不解的问,“娘,你刚才干嘛端着饭出去啊,碗呢?”
女人一惊,立即追问起来,等问清楚后一个激灵。
她根本不记得这些事。
这青天白日的,难道见鬼了?
丝毫不知道可怕又强大的鲛人是靠迷惑弄来的饭,沉入海底的莺时心中浮现着浅浅的担忧。
难道是鲛人抢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人吓到。
又看了会儿鱼,莺时忽然觉得有些累,也有些困,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睡着了。
波光荡漾的海底,鲛人揽着自己的小祭品,也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可没多久,他忽然睁开双眼看向怀中。
小祭品的身体怎么这么热?
莺时是个安静的人,平日里很少显露出过于明显的意识波动,但这会儿却不一样。
她的意识波动忽然变得很乱。
娘,家,大哥,二哥……
还有深深的思念。
猝不及防接受到这些杂乱的思绪,让祂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些。
身体中微凉的气息沿着四肢肺腑一圈一圈的转动,明显到让人想忽视都不能。
莺时醒后感觉到这一点,不由的又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鲛人,忽然发现对方似乎又有些不高兴了。
没错,是又。
虽然鲛人经常面无表情,就好像木头一样,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莺时还是能隐约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下一刻,莺时就发现体内的气流没了——
鲛人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
被迫仰起头,这种只在小说中出现的姿势让莺时有些尴尬无措,她想要问怎么了。但在水底,她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当然,鲛人也不需要她出声。
他可以轻易读取她的思想。
莺时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迫不及待的想要鲛人放开她,只好努力用眼睛表示自己的疑惑。
被莺时一大堆想家,想娘,想大哥二哥的想法吵闹了这么长时间,鲛人很烦,他觉得必须要让小祭品认清楚,她已经被献给祂了。
“我是你的主人。”
“我所在之处,便是你的归处。”
祂再次开口,“纵死也是如此。”
莺时睁大眼,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鲛人的意思。
等她回神,鲛人已经放开了她,又拉着她往上游去。她控制不住的杂七杂八想了许多,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事。
她好像发烧了,应该是中午晒得中暑了,那股冷流,是鲛人在帮她?
但想的最多的,还是鲛人的那些话。
归处?
所以她不能回家了吗?
不回也行,但总要给娘报个平安,等等——
被心中忽然浮现的念头弄得心不在焉的,莺时再次被安置在一个小岛上,没一会儿,鲛人去而复返,这次拿回来的是一碗面片汤。
汤还是热的,短暂的好奇了一下鲛人是怎么在水里还不让碗进水后,莺时捧着碗,迟疑的问,“这是在哪儿弄得?”
祂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
只需要捕捉一个意识波动,降下吩咐,对方自然会奉上祂想要的一切。
这没什么好说的。
莺时也没敢多问,像中午一样找了两根树枝充作筷子,安静的吃了起来。
等吃完,她终于下定决心,说,“我不回去了。”
刚削出一片鱼肉的鲛人忽然看向她。
骗子,祂想。
她的意识波动从来没变过。
“我只想给娘传个信,告诉她我还活着,行吗?”莺时注意着鲛人的反应,试探着说。
这句话是真的。
“我忽然没了消息,我娘肯定很担心我,我只想让她放心。”莺时忍不住说,看着面色无波的鲛人,惊觉自己不能多说废话。
“传完信,我就跟着你,去哪儿都行。”
“行吗?”
莺时忐忑的说,不解的看着鲛人忽然抬手捂住胸口。
他的手指很长,指甲是肉眼可见的锋利,但她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那点粉红。
脸忽然一热,莺时忙收回了眼神。
又是那种奇怪的跳动,在小祭品说跟着他的时候。
但并不让祂厌恶,反而有种,奇妙的愉悦?
“只是传信?”祂注视着低着头,脸颊浮现浅浅粉晕的小祭品,心中又跳了几下。
“对,只需要传个信就好了。”鲛人的回答给与了莺时勇气,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急急的表达着自己的诚恳,说,“不需要上岸,只要找到我家的船,我让我哥带个话就行,你可以一直看着我。”
她的态度很好的取悦了鲛人,祂嘴角轻勾,露出了一丝笑意。
莺时忽然就看愣了。
鲛人无疑是好看的,她一直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脸,但等到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对方还可以更好看。
鲛人拉着她坠入海中,落进自己的怀抱,往前游去。
“好。”祂说。
心中的欢喜忽然像烟花一样炸开,莺时高高扬起嘴角,但这个笑很快僵住。
“你敢逃走,我就淹了那个村子。”
她听见鲛人说。
这个声音冷淡,低沉,不带丝毫情绪,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莺时却浑身一凉。
相处了这些天,莺时已经习惯了眼前的鲛人,渐渐忘记了初时的恐惧惊慌,但他这句话瞬间打醒了她。
这是鲛人,不是人。
祂凶狠,残酷,冷漠,生命在祂眼中渺小无比。
祂是异类。
认真的在心中提醒了一遍自己,莺时没再多想,只是惦记着不知道鲛人会在什么时候让她回去。
又是一次天亮。
孙家村热闹起来,渔船张罗着出海,虽然捕不上鱼,但要是能打到两条,也能让家里人的填填肚子。
孙家兄弟三人也不例外。
孙三成和孙二成兄弟俩站在船头看着海,孙大成则在另一条船上,他看着说话的两个弟弟叹了口气,因为他媳妇告密的事,两个弟弟对他都没之前那么亲近了。
“是很奇怪。”孙三成皱着眉,他收到信后匆匆忙忙请了假,昨晚到的家,这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
他从小就跟着大人出海,深知这片海域的热闹和繁盛,但如今出海这么久,他竟然一条鱼都没看见。
核污染?不可能,但要说什么神神鬼鬼的,孙三成是不信的。
“先去小妹最后出现的地方。”他说。
这次回来,最要紧的是莺时,他看过莺时消失之前坐的那个船,船是好好的,但船舷边,有些奇怪的痕迹。
惦记着那几道崭新的印子,孙三成不断回想,会是什么造成的。
孙二成很快带着他到了之前莺时被抛下的那一片,孙三成直接就下了海。
他的水性哪怕在整个孙家村也是数一数二的,来这里就是想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痕迹。
虽然很渺茫,但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但很可惜,半个多月的时间,再加上是在流动的大海,他什么都没发现,孙三成只得遗憾的往上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