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他不安分之人有样学样,趁乱走出了家门。
“做买卖的都为富不仁!抢啊,抢了他们我们就有饭吃了!”
“没了粮食,买不起柴禾,这是要人死啊!”
“死了总要拼一拼!”
闲汉混混们叫嚣着,到处打砸,燕京城到处混乱不堪。
快到过年,往年家家户户忙着洒扫,置办年货,赏雪请吃酒,今年却风声鹤唳。
只有铺子门前披红挂绿的彩楼,偶尔散落在街头的对子,能看到些新年的影子。
有从开封府来到燕京的百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金人兵临城下时,城内缺衣少食的恐慌。
韩企山的马车,停在燕京最繁华的御街口。从车窗往外看去,街两旁平时最热闹的铺子,十铺关了九铺。
府衙的差役不顾严寒,忙得焦头烂额,试图稳住局势,四下驱赶伺机而动的混混闲汉们。
韩企山脸上缓缓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赵寰如今还没甚动静。她只怕早就乱了阵脚,听到外面乱了,想起当年开封府的惨状,躲在宫里不敢露面。
没粮没柴禾,同以前赵佶一样,别说百姓,朝堂上的那群官员,就得先将她生吞活剐了。
真是女人当不得大用,她以为自己拉拢女人,学了点王安石的变革,就能稳定江山,让天下海晏河清。
她祖宗宋太.祖活过来都没用,何况她一届女流之辈!
韩企山不由得又感叹,赵寰还是有点本事,掌个一家一族的中馈,甚至掌管后宫都能胜任。
至于天下江山,始终是男人的天下。哪怕是武氏身为异数,能登基为帝,都是靠着男人。
韩企山抚着胡须,看着街头的凄清,哈哈笑了起来。
突然,里面身着官服,外面套着风帽的燕京府尹与推官骑在马上,冒着风雪来到了街头。
韩企山眼睛倏地睁大,脸上的笑容更甚。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赵圆珠,陈艳。
仪福帝姬赵圆珠,起初被完颜宗望占去,完颜宗望死后,完颜亶将她赐给了完颜宗弼。生了个儿子后,完颜宗弼抬了她为次妇,即地位次于正妻的夫人。
陈艳本是宫女,生得娇艳动人,完颜宗弼将她纳为了妾室。
完颜宗弼南下攻打大宋,两人跟着赵寰一起跑了。完颜宗弼咽不下这口气,将她们两人恨得牙痒痒。
这次完颜宗弼给韩企山下了令,让他将其两人捉回去,不行就杀了。
韩企山盯着两人,暗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他正欲下令,沉闷的马蹄声响起。
从燕京皇宫的方向,一群骑在马上的精兵,身着玄衫,浑身上下散发着比天气还冷的寒意,疾驰而来。
韩企山脑子嗡地一声,神色大变。
赵寰的亲卫队来了!
第112章
赵寰的亲卫不同于以前, 由一些权贵子弟充当的禁军班值,全是身经百战,从战场厮杀活下来的兵丁。且只听令于她, 无论是中书省还是枢密院, 都无权插手过问。
平时亲卫队极少出动, 一旦看到他们整装出现,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糟糕!
韩企山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深感不妙, 连声吩咐道:“出城, 出城!”
随从忙驾驶着马车,调转头绕过御街,朝城门驶去。
车轮轧在青石地上, 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但韩企山的耳边,却仿佛盈满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踏在了心上的马蹄声。
天气冷, 加之混乱, 街头巷尾空无人影。马车行驶了一段路,韩企山后知后觉发现,周围出现的百姓, 好似渐渐多了起来。他怔忪片刻,将车窗打开一条缝, 偷偷朝外打探。
裹着厚衣衫的百姓, 急迫又满含着欣喜, 朝铺子跑去。
韩企山脑中乱糟糟,无论如何都理不清, 他干脆打开了车窗,被外面的寒气扑面一吹, 方勉强清醒了些。
不对劲,很不对劲!
韩企山感到疑惑重重,扭头回望,看到百姓们奔到了杂货铺子,茶楼,甚至酒楼前排起了队。
“停车!”韩企山急忙叫了声,吩咐随从道:“你速速去打听一下,看他们在作甚。”
随从忙小跑着去了离得近的杂货铺子,拉着个汉子问了几句,很快就跑了回来,低声禀报道:“相爷,他们是去买粮,燕京衙门放粮,粮价降了下来,只卖一石两贯五百钱。”
韩企山震惊不已,云照山曾信誓旦旦说过,燕京缺粮,常平仓几乎都空了。
大的粮食铺子,存粮送进了天宁寺,余下来的粮食,与小粮食铺子的粮食一起,早已被百姓哄抢一空。
燕京衙门哪来的粮食平粜粮价?
随从看到远处出现的亲卫,着急地道:“亲卫队来了,相爷,我们得赶紧离开燕京城。”
亲卫骑在马上,远远就能感到他们身上的杀气。韩企山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忙点了下头。随从驾着马车,一路不停驶向了东城门。
隔着几丈远,随从看到城门口身着戊装,手持苗刀的兵丁,他赶紧拉了缰绳,惊慌失措道:“相爷,城门换了守卫,是京畿营的骑兵营!”
武将军了解些北地的兵丁布防,与以前不同,燕京虽算是北地的京畿,周边未布重兵把守,京畿营的兵丁并不多。
但北地的骑兵营,每个兵丁除了配备四匹战马,手上的苗刀,足以令人闻风丧胆!
韩企山心凉了大半截,他不受控制靠在椅背上,不断喘息,半晌后,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了!去西城门!”
西城门乃是送柴禾,各种货物进出的城门。平时只有城里的穷苦百姓,会从此地进出。
随从驾着马车一路疾奔向西城门,韩企山顾不得寒冷,从车窗缝偷偷朝外面打量。
城西与城东一样,百姓都出了门,围在了铺子门前买粮。
尚未到城门口,随从的马车就被保甲远远挥手拦住了,保甲大声道:“回去,西城门要进粮食,今日不开!”
马车里的韩企山,死死盯着外面一辆辆骡车经过,车轮吱嘎,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韩企山心彻底凉了,面色惨白如纸。
只无论如何,韩企山都想不明白,赵寰究竟哪来的粮食?
“去御街!”韩企山眼睛赤红,冲着随从下令。他不甘心,绝不甘心就这般输了!
随从得令,连忙驾车驶向了御街。御街的铺子开了约莫九成,每家门口都人头攒动。
韩企山下了马车,裹紧大氅上前,混在了茶楼铺子前的百姓中,向一个老汉搭讪问道:“茶楼今日可是又在斗茶了,怎地这般热闹?”
老汉奇怪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前没听见赵府尹的话?茶楼今儿不斗茶,城里的铺子,都先借用出来,向周围的百姓卖粮。”
韩企山勉强含糊敷衍了句,“先前燕京还缺粮,怎地一下就有粮食了?”
老汉并不在乎韩企山的敷衍,眉飞色舞道:“哎哟,老汉看你呐,定是那贵人,在宅子里不出门,错过了先前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