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监笑道:“没,我是说皇上看重姜大人你正直果敢,是个可用之人。”
姜统领哼道:“不必提了,今日便是大疏忽了,回头若皇上怪罪起来,还不知如何。”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里头有些说话的响动。
姜统领侧耳,依稀是薛放道:“求你了,你要怎么样?”
杨仪没出声。
薛放低低道:“让我给你跪下?”
姜统领的眼睛瞪大起来。
他是禁军首领,跟巡检司井水不犯河水,但对于薛放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对于他的为人行事,也颇有了解。
所以今晚上薛放干出翻墙入院的事情,姜斯虽然生气,但却清楚,此人是天地无畏的,又能奈他何。
可是……万万想不到。
这么骄纵不羁的少年,竟然会对着永安侯……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刹那,姜统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杨仪心乱。
她当然并不是真的要赶薛放走,但一想到……心里的气难平。
可听说他没吃晚饭,却又忍不住叫江公公去准备饭菜。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可是他却狠的下来,若不是初十四泄露,他到底要瞒到何时。
“你不用误会,你只管去,我不过是饿了,想再吃点东西而已。”杨仪故意冷了脸。竟跟江公公的说法如出一辙了。
薛放怎么会相信这种话:“那好吧,你吃,我看着,看你吃完了,我再走。”
杨仪瞪了他一眼,把手中才抓起来的书往桌上一扔:“反正要走,早走早好。”
这句自然是另有所指了。
薛放心头一顿,见杨仪起身,往旁边走开,转身不看他。
他想了想,靠近过去。
“你知道我最怕你晾着我,不理我。”薛放走到杨仪身后,伸手握她的肩:“姐姐……”
杨仪假装没听见。
薛放道:“要不,我给你跪下赔罪?”
杨仪屏息:“你少胡说,我可当不起。”
“你怎么当不起,”薛放有点口干舌燥,“我如今想见你都难,方才在外头差点跟他们打起来,我的手……”
杨仪转头:“碰到手臂了?”
薛放道:“也不算,就是有点酸酸麻麻的。”
杨仪磨了磨牙:“哼,你这个样子……还调动什么?”
薛放不敢还嘴,嘿嘿地笑。
杨仪却没心思跟他说笑,拉他到旁边摁住,便解开他的衣裳,看他的手臂。
薛放本来也是托辞,何况先前那些侍卫很快发现他是谁,自然没下狠招。
杨仪查看了片刻,终于说道:“兵部是什么安排。”
薛放这次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道:“虽不曾明说,但多半是去东边……北境。”
杨仪在听见初十四说兵部有安排的时候,便有一种预感。
毕竟前世,薛放这个时候其实是在北境的。
如今听了他回答,只觉着果然如此,眼睛却酸胀起来。
薛放见她沉默,便顺势握住手:“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这……本就是正经公务,”杨仪心里的难受没法形容,面上却还淡淡地,“直接说就是了。难道我会阻碍你不成?”
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退后两步。
“杨仪……”
“我再无知,也知道军情如火的意思,”杨仪并不看他,转头望着别处:“这很简单,该你顶上去的,你就顶上去,我只有赞成,绝无二话。”
薛放心中潮涌:“杨仪。”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
杨仪撞在他的胸口,隐忍地咽了口气:“放开。”
薛放道:“我不放。”
杨仪推不动他,停了片刻,道:“你去北境我不生气,你瞒着我,我才不高兴。明白吗?”
“明白了,是我错了。”薛放嗅着她身上那令人神醉的独有香气:“我不说,也还有一个缘故……我也舍不得,舍不得……”低头在她的发端吻落。
此时,外间脚步声响,江太监咳嗽了声:“大人,饭菜可要送入?”
杨仪拍拍薛放,他这才将她松开。
不多会儿,一桌菜摆好了,除了杨仪晚上吃过的外,果然多了一碗鸽汤菜心银丝面,以及一样由海参,鱼胶,鹿筋,豆腐,宽粉等煮成的烩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杨仪看在眼里,心中欣慰。
江公公看旁边那盏雪梨汤没动,便道:“这甜汤也凉了,叫他们热一热?”见杨仪点头,便叫宫女来端了出去。
薛放坐在桌边吃饭,杨仪在旁边,想借看书来稳定心神。
但眼睛总忍不住望他身上去瞧,而薛放显然也心不在焉,一边吃一边望着她,就好像她才是主菜。
杨仪不由道:“你好好地吃,只管乱看什么?”
薛放一开始吃的很快,听了这句,却又放慢了速度。
杨仪看了会儿,略有些困乏,就放下书。
正好江公公送了雪梨汤回来,却是两碗。
她取了一盏,看薛放。
江公公走到桌边上,悄悄地往后指了指。
薛放其实已经吃饱了,可担心杨仪再下逐客令,见江公公示意,他就搭讪着说:“对了,小猷还问我你怎么没回去呢。”
杨仪吃了口甜汤,闻言道:“你同他说了?”
“说了,瑶儿丫头说叫你放心,她会好生照看的,”薛放蹭到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并不动手:“好喝么?”
“天都给你捅破了,这会儿装什么老实。”杨仪哼了声,推了推另一碗。
此刻江太监叫宫女进来把桌子收拾去了,看看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喝汤,便抿嘴出了门。
姜斯先前出去又巡逻了一遍,此刻回来,歪头向内看了眼:“时候可不早了,还不走?”
江太监道:“你急什么,才喝汤水呢。”
姜统领努了努嘴:“之前还要下逐客令,现在吃了饭不说,又喝上汤了?”
江太监笑道:“你这么扫兴做什么?”
姜统领道:“是我扫兴么?永安侯才回来住第一日,这小侯爷就跟了来,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江太监啧了声:“那就别叫传出去,你管好你的人,我管好我的人,不就行了?”
“说的轻巧,没有不透风的墙。”
江公公却揣手轻笑:“其实,倒也不用这样,横竖永安侯心里有数。”
“永安侯虽能耐,可毕竟是女子,一心软,就给拿捏了,”姜统领叹了口气:“男人啊,都是得陇望蜀的,你看着吧,喝完了汤,指不定又想什么呢。”
江太监吃惊地望着他:“你怎么这么懂?”
姜统领瞥了眼,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刻沉默中,他便听见里头杨仪道:“不行!”
姜斯只觉着头发都竖了起来。
正给姜统领猜中了。
薛放吃着甜汤,只觉着这雪梨蜂蜜的甜把他之前的那些惶然无措都滋润的平整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