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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欢(31)

她轻声:“旅帅如此,我便放心了些。”

“何意?我什么时候让你不放心了?”

“我是说,若要给旅帅治眼,针灸的话,必是极疼,本来怕您受不了。”

“哦,你怕我跟小姑娘一样叫起来是不是。”

“那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不丢人。”

薛放微微歪头,做出一个打量她的样子:“我要不叫,你会不会很失望。”

杨仪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心情放松:“大概会有点儿。”

薛放耳闻那略轻快的一声笑:“原来你也会笑,还以为你总是那副冷若冰霜死板板的样子呢,竟也能笑,偏偏我看不到。”

豆子汪汪地叫了几声。

薛放沉声:“外头是谁。”

杨仪给他将伤口重新包扎妥当,回头却见是先前的那位大夫,脸上的抓痕宛然,正一脸赧然跟疑惑地站在门口,她擦了擦手迎过去。

“杨先生,”大夫一改先前的气焰嚣张,很不好意思地躬身:“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可实在想不通,那三样东西又不是药,怎么竟然能比药更管用?”

“药用的好,便是救人的药,用的不好,便是害人的毒,”杨仪低声:“同样道理,不管是吃的稻米,甚至路边一棵草一块石,用的好,同样能救人。”

“这、道理我懂,可是今日的法子,实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夫极其的谦虚,可见实在是心服口服。

杨仪道:“你用止痢丸,黄柏汤来治疗,若是寻常痢疾,必定药到病除,可是你忽略了一点。”

大夫赶忙问:“忽略了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查明白病因源头,”杨仪微微皱眉:“兴许你先入为主,听他们说吃过獐子肉,所以再未多想,但我深知症结不在肉上,而是在河蟹之上。”

“蟹?!”

“就是蟹,蟹类是寒性之物,再加上他们的脉象沉细无力,也证明了这不是热症,而是冷痢。”

“啊!”大夫情不自禁惊叹了声:“是了,如果是这样,我用那止痢丸,黄柏汤,都是清热泻火的,跟病因正好反了!”

杨仪见他懂了,又进步解释:“新米和脾健胃,有固本之效,藕节清热止血,热黄酒恰能散去寒气,所以用这三种。先生以后,切勿先入为主,还要踏踏实实望闻问切,毕竟关乎人命。”

大夫满是感激:“今日若非杨先生,我几乎铸成大错!请受我一拜!”

杨仪后退还礼:“不敢!互相切磋而已。”

那大夫心悦诚服,很有再寒暄结交之意,却听院中一声咳嗽。

杨仪垂首:“对不住,我还有一位病人在。”

大夫看见薛放那不好惹的样子,也很识相:“那好,改日再来拜会请教杨先生。”

杨仪重进了门,顺手把地上散落的能用的草药捡了些许。

薛放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你在忙什么?”

杨仪捧着手上的草药,若有所思:“旅帅若肯,我稍事休息,便行针灸如何。”

薛放的唇角勾起:“怕你不成,放马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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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无面女◎

杨仪洗了手脸,踱步到了里屋。

坐在竹床边儿上,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稍微一靠。

这两日实在疲于奔命,若不是光儿等的病情危急,而这儿还有个难对付需要尽快打发了的薛旅帅,她真想什么都不管,关了门睡个两天两夜。

虽然很久没吃东西确实饿了,但疲累盖过了所有,她只草草喝了口水,便伏身在被子上,准备歇息片刻。

其实要是别的病症,杨仪不会允许自己这时侯“歇”。

但薛放是眼疾,眼睛是最敏锐精细的地方,就连用针出神入化的老大夫都不能保证万全,何况是她。

一念至此,不由有些后悔当时在魏村为何就毫无保留地献计献策,最后竟把这烂摊子包揽到自己身上。

杨仪得保证自己精力充足,手稳,不出错。

毕竟,她不能想象将来权倾朝野的扈远侯,会毁在自己手上。

在意识陷入模糊的瞬间,杨仪想到一个自己忽略的问题——前世,仿佛没听说薛放眼睛有恙这种事。

斧头的出现,让杨仪意识到,薛放回京的时间到了。

一提到京内,那些不堪的记忆如潮涌上,令她艰于呼吸。

今生,作为配角的她已经给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远离京内那些是非蹉跎跟那堆痴男怨女,只求清净。

跟薛放的遭遇实属意外,而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快点把这尊神送走。

至于薛放的眼睛……

对了,前世她不在这里,薛放自然发现不了采生折割这种事,那“猴尸”应是他命人烧了了事,而没有杨仪,薛放也绝不会去往魏村,那么苗圆儿当然也就……

睡梦中的杨仪陡然察觉到一股冷意。

圆儿,圆儿那可爱的孩子,还好这一世她是安然的。

对了,似乎还有另一件事。

郦阳县,曹……

豆子趴在山茶花下。

苗圆儿蹲在旁边,伸出小手抚摸它的毛儿。

豆子舒服的眯着眼睛。

突然,细微的声响惊动了豆子。

它猛地睁开眼睛,警觉地看过去。

篱笆外,一只狸猫脚步轻悄地经过,它回头瞄了眼小院,然后弓起身子,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

那只狸猫一路飞奔,纵身跃上大树,又从树枝间跳到龙王庙的墙头,它像是个飞檐走壁的高手,嗖嗖不停,很快便立在了龙王庙的屋檐顶上,跟那些残存的脊兽立在一起。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猫儿的眼看向深沉无垠的夜幕,穿越潺潺的清河,越过平原,山峦,村镇,停在了一处院落。

房门紧闭,灯火幽幽。

窗棂上映出了两道模糊的人影。

那男子打扮的人倾身,咬牙切齿:“你这贱人,你以为凭这个就能要挟我?”

女人的声音很低:“我从没想要挟过谁……”

男人猛地探手,狠狠攥住女人的脖颈。

剧烈的挣扎跟喘息声响了起来。

屋外的猫儿发出长长的叫声,明明是叫春,听来却透着惨烈。

“哥哥,哥哥!”

大手摸索着,从杨仪腰间向上,察觉她仿佛在挣扎,口中还含糊不清地。

薛放失去了耐性,捉住手臂将她用力一摇:“醒醒!”

杨仪猛地从被褥上坐起来,手握着喉咙,咳嗽不停。

惊魂未定,天晕地旋,喉头有点儿火辣辣的。

她把脖子摸了半天,确认无碍。

额头冷汗,气喘不定,仓皇抬头,正看见面前的薛放。

他微微侧着头:“醒了?真行,睡个觉也惊天动地的,梦见什么了?”

杨仪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