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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鲸(6)+番外

可他还是跟没看明白似的,无辜地看着她。

“……你装傻是吧?”丁幼禾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不过觉得连野猫野狗都得喂喂,不能眼瞅着你挨饿冻死,才给你弄碗面。你别就黏上我了,我可有警察朋友的,咔咔就把你抓走。”

话说完,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转过身了,所以后半段的威胁,他……压根听不见。

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乖巧地像只等吃食的大金毛。

“去,把手洗洗,”丁幼禾指着水池,“还有脸,也洗洗,打哪蹭的呀,脏死了。”

他乖乖地走过去,捋起袖子,凑在水龙头底下冲,忽然“嘶”地抽了口冷气。

丁幼禾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手侧全都擦破了皮,血都凝固了,被水一冲自然湮得疼,于是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拽着他的羽绒服把人从洗手池边扯开。

她不轻不重地一推,他就端正地坐了回去。乖到……让丁幼禾觉得再粗声粗气跟他说话,根本就是欺负人。

“你傻啊?手上有伤不会说,就直接往水里冲?”丁幼禾拽了条毛巾扔给他,“擦干,坐着,别乱动。”

等她把面条盛碗里,端到他面前,才注意到毛巾被他叠得四四方方,跟个小豆腐块似的放在手边。

军校出来的?她疑惑了一下,但没深想。

“都是剩菜,没什么好浇头,你随便吃,两,口——”她客套话都没说完呢,对面的人已经埋头,一筷接一筷地搅面吃,甚至双手捧碗、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末了,他抬头,意犹未尽。

“……这碗,也给你好了。”丁幼禾把自己的碗推过去。

少年迟疑了一下,又听她说“行了,吃吧”才放心,夹起筷子,这一次动作斯文许多,没再狼吞虎咽了。

丁幼禾单手托腮,看着他的吃相,忽然好奇,“你这几顿没吃了?”

少年比了三根手指。

“为什么不吃?”

他没答。

丁幼禾猜他是没法比划,只好自己推测,“没钱?”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

丁幼禾心里有了数,起身把空碗端进洗碗池,回过身来,看着他说:“面也吃了,身上也暖和了,吃完这碗你就走吧。”

少年动作一滞,眼里闪过茫然。

丁幼禾叹气,“不知道去哪是吧?小小年纪离家出走,看把你能耐的。有本事出走,怎么没本事养活自己呢?看你的包、鞋子、衣服都是名牌,要说穷得吃不起饭,我还真不信。”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行头,慢慢摇了摇头。

“不是离家出走?那是什么?”丁幼禾实在想不出,这年头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落得无家可归。

可他不说话,只摇头,甚至还躲开了她探究的视线,显得茫然无助得很。

丁幼禾走回桌边,双手托着下巴打量他,“你该不是逃犯吧?”

他被一口汤呛住了,咳红了脸,直摇头。

“我跟你说,看见这个没?”丁幼禾指着冰箱上贴着的照片。

照片上是她和个戴大盖帽的年轻警官。她看起来比现在要稚气一些,顶多二十来岁,男孩儿头,显得眼睛又大又圆,但眼底有些戾气,跟被欠了米还了糠似的。

反倒是身边的警官,年轻英俊,正气凛然。

丁幼禾说:“看见了吗?他是我朋友,隔三差五就来家里走动。你可别动歪心思,不然吃不完兜着走。”

少年茫然地看看照片,又看看她,就像不明白她所说的歪心思指的是什么。

“……算了,”丁幼禾一拍桌子站起身,“好人做到底,你把裤管捋起来,给我看看。”

他听明白了,但没动。

丁幼禾是急性子,见他不动,索性蹲下来自己动手。没想到的是,轻轻一捋,裤管就被提起来了——他就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牛仔裤,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冬至。

“你不冷啊?”她吓了一跳。

少年摇头,然后又点头。

丁幼禾叹了口气,只觉得跟捡了个有人生、没人养的苦孩子回来。她把袜沿往下一拉,顿时看见肿成馒头的脚踝,不由眉头蹙起,抬眼看他,“肿成这样,你不疼呀?”

他垂下眼睫,没说话。

肯定是疼的,但知道脚疼也没人会心疼,所以都吞回肚子里自己消化。这道理丁幼禾倒是懂,小孩子爱哭是因为哭了有人疼、有糖吃,而另一些人不爱哭,是因为知道哭除了浪费力气,什么也换不回来。

“你等着。”

丁幼禾把人丢厨房里,自己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膏药,见他还乖乖坐着,桌上的面条碗已经空了,忍不住笑他,“还真能吃。”

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抹一下,会发烫,不用管,明天起来应该就消肿了。”丁幼禾在他眼前说完,才蹲下来,把奶黄色的膏体抹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借着指腹的力道按了几下帮助吸收。

“好了。”她抬眼,刚好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他低头俯视着她,眸光温柔中带着一点点不确定。

“别这么看着我,”丁幼禾没好气地拧上盖子,“就跟我会直接把你拎起来丢出去似的……得了,你去楼下的工作间里睡一晚好了,等明天天亮再走。”

他眼中一抹光闪过,嘴边终于带了一丝弧度。

丁幼禾愣了愣,才发现这男孩子长得不光是眉清目秀这么简单,应该算得上英俊。她从前看过一个日剧,里面有个男孩下巴上有颗痣,笑起来犹如春风拂过心尖,又酥又软。

眼前的人,竟让她想起了那个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大男孩。

一小时后,丁幼禾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房门落了锁,外面一片安静。

这个小楼年月已久,楼上下走动都能听见地板咯吱作响。虽说是个楼,但其实被隔了两半,丁氏刺青占了半边,另外半边是肖潇工作的按|摩房。

刺青的工作间在楼下,楼上则是卧室、厨房。

要不是亲眼看着那少年委屈巴巴地蜷在刺青床上睡了,还盖着她的封被,丁幼禾都要怀疑这楼里其实只她一人,就像之前每一个漫漫长夜。

她翻了个身,裹紧被子,才想起从头到尾没问过他叫什么。

管他呢?反正明天就要走的人。

窗棱上发出咯噔一声,丁幼禾睁眼,才发现是总来蹭吃蹭喝的大黄猫,正拿身子拱她的窗户。她无奈地坐起身,打开窗栓,推开窗,大黄猫立刻一躬身子钻了进来,带着满身寒气跳在她的床上。

它想来蹭蹭丁幼禾,被她推开了,“脏死了,我不摸,去床尾睡。”

大黄猫团起身子,在她脚旁安逸地卧倒了。

丁幼禾才刚闭眼,就听见薄薄的墙壁后,传来各种呻|吟和床板耸动,连带着地板都跟着发出暧昧的声响。

“又来了。”她拿被子捂住头,挡住了声音。

临睡着时,她忽然想,还是他好,听不见,也就不会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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