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以前就知道林枣这有颗朱砂痣了，只是平时没觉得，今天只觉得格外好看，慢慢挪不开眼，连她在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肖蕴手里蒲扇呼呼的扇，脑门上汗水哗哗的流，他目光紧盯着那粒朱红小痣，竟然渐渐起了反应——裤.裆里异样的感觉让他动作一滞，扇子也停下了。
林枣讲完一题，见少年满脸通红，她放下笔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很热？”
肖蕴低头拿手臂抹了把额头，眼睛转来转去不敢看她：“还、还好……”
“我们换个地方坐吧，窗边好像有风。”林枣作势要站起来，肖蕴一把捂住裆部，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不、不用，我在这就挺好的，我真的不热。”
林枣看着他脑袋上豆大的汗珠，默默又坐下了。
夏日微粘的汗意，沾热了矮桌。
“这个词组是重点考点，放在这个句子里面不是表面意思，还有一层隐含定义，你需要记住了，这都考了三回了。”
林枣拿笔尖戳着一行小字，肖蕴看着那只细白的手掌：“我猜这道题10个人里有0.5个人能做出来。”
林枣语塞，她呼出一口气，赌气似的用力削着铅笔头。
肖蕴手臂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她动作：“对了，你还记得那只小猫吗？”
林枣动作一顿，脑海里浮现出一只毛茸茸小动物的模样。
“嗯。”
“它被领养了，我给你看照片。”
肖蕴摸出手机，在相册里扒拉了一会，找出几张照片翻给她瞧。一只胖乎乎的小猫窝在垫子里，雪白的身体团成一个猫球，一对碧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洗干净了，每个流浪猫都是天使。
“我当时就知道这个崽长得俊。”肖蕴骄傲道，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林枣瞧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你比它俊，你的毛也比它滑。”
“那当然，我用的是飘柔！”
少年说完，低头继续在桌上写习题，矮桌对于他的身高来说太低了些，明明一背心短裤的运动男孩，生生被衬出了艰苦希望小学的模样。
林枣托腮看了他一会，手机里消息提示响了。
[母亲]：小枣，你外公送来了好多黑水笔和涂卡铅笔，说让你专心备考，有什么需要的再和他们说。
配图是一张照片，满桌子都是笔，搞得好像要去开文具店，林枣觉得她就算复读10年也用不完这些。
窗外路过一辆卖雪糕的三轮车，传来手艺人叫卖的声音，被喇叭扩大了，顺着窗门传进来。
林枣撑着脑袋，目光放空，她觉得自己敲开了未来的门，却看不见里面。
她的将来会是怎么样？
她和祝小晴会这样重回祝家继续傀儡的生活吗？
她的将来——还有他吗？
在心底被雾霾淹没之前，她问出口。
“我说真的，肖蕴，你高中毕业准备干什么？”
肖蕴愕然，整个人一动不动。
林枣手指把玩着一块橡皮：“昨天，我听见龙阿姨和肖叔叔说，要送你去二叔家的公司实习。”她停顿一下，“在北京。”
他怔怔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觉得呢？”半晌，肖蕴开口，“你想让我去吗？”
林枣捏着那块橡皮，指甲都陷进去，她想了想：“其实，我觉得也挺好的，有一个人能给自己铺路，这很不容易。而且首都的发展机会多，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去北漂，你太年轻，锻炼锻炼自己没坏处。”
她兀自低头说着，肖蕴一直给她打的扇子停住。
室内静了片刻，林枣抬起头，见他眼睛有点红，两人对视着，瞧着彼此的目光，最后是她先移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肖蕴开口，他语气很平静：“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枣惊讶抬头，见他呆呆看着自己，一向清澈的目光浑浊，里面看不到倒映的自己，“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会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他咬紧牙关，“因为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而你肯定是要去重点大学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只会在毕业分手。”
毕业季一向是分手的代名词。
林枣不喜欢他现在的模样，记忆里的少年意气风发，一双拳头打天下，男生们口中拜服的老大，她何曾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样子。
她希望肖蕴可以永远那么骄傲，她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他低头的理由。
“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林枣说。
肖蕴抬头，见她终于放开了那块橡皮，转过身去。
“我会去哪里上大学，你又会去哪座城市，四年以后彼此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还能帮你做点什么，肖蕴，我是说真的。”
林枣收拾了作业本，拎着袋子站起来，声音仿佛来自异次元，“我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还是孩子啊，面临到了毕业季最重大的问题
很快，很快就可以毕业了
第52章 必修52
从肖蕴家出来,林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好像是在楼下站了好久，直到被汽车的鸣笛声唤醒。
她背着袋子回到家，游魂一样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了好久。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都忘了开电扇,而身上却没有汗意。
浑浑噩噩到第二天，肖蕴没有来上学，第三天，还是如此。
“老大最近身体不舒服,让我们帮忙请假了。”庞玉支支吾吾的。
“枣神,他真的不是在生闷气。”赵宇猛摇头。
“要不……你去看看他吧？”张权忍着说道,“他好像一直在等你。”
林枣看着身旁那张空桌子，桌洞里还塞着几张他没写完的考卷。
她拒绝了。
“还没到时候。”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冷战。
到了周末,距离最后一次全市四模联考已经只剩3天了，祝家把林枣叫了回去,询问她的备考情况。
祝英东拿着本全国高考填报志愿的书，坐在沙发上当杂志看，他和妻子道：“我仔细观察过了,我们主要的目标就是清华大学,再排下来就是北大、浙大和复旦。”
祝小晴在旁边削苹果，闻言忍不住道：“其他好大学也有很多的。”
祝英东瞪她：“再好能有这四个名气大吗？其他的统统不考虑，要是上个跟你似的那种三流大学，说出去都嫌丢人！”
祝小晴不说话了。
保姆端上来一大桌的补脑营养品,让林枣挨个喝。
她看着手边一个接一个小碗，里头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觉得自己莫名有点像被饲养的小白鼠，如果出一点差错，都没有资格拥有退路。
林枣垂头喝补品，祝英东看她低眉顺眼，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看小枣前三次模拟考的成绩，清华北大肯定没问题的，我们老祝家出个高材生，将来也有面子。”
老父亲看重这个阴阳怪气的外甥女，这可把祝小雨气得够呛，她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