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视线触及那堆成山的礼品,无力的叹息,我现在有空去担心他们的勾心斗角吗?格里菲斯表白得强硬,丝毫不容我拒绝,每每我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散于无形,为什么我要这么懦弱,一开始就该坦言我不爱他啊,如今到这不来不去,进退两难的地步,该怎么收场才好?
“希玥少爷?抱歉,希玥少爷!”
“啊?”我回过神,看向医生,”什么?”
“上星期的体检报告,阁下看了大发雷霆,您应该正常进食,而不是从早上到现在只吃几片面包。”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另外作息方面,您通宵看书可不行,身上的伤才刚好呢。”
“哦,”我点点头,实际并没听进多少。
医生看了看我,不再说话,低头整理起金属药箱,站在雾色纱幔外的两个黑衣人这时走了进来,一个检查了医生的物品后带他离开,另一个则留下来为我倒水送药。
“出去!”我忽然觉得烦躁,拽起枕边的摇铃就砸到地上,”滚!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黑衣人读得懂唇语,尽管他一脸惊讶,仍旧恭敬地欠身离去。
我蜷起身体,双手抱住头,急促呼吸,好……无奈,也好恨……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有时候我会感觉自己不受控制,黑衣人勾起了我满腔的仇恨,比以往任何情况都要来得强烈,就好象一个失忆的人,被突然记起的往事冲击得乱了方寸。
“呼……”放松胳膊的力量,我仰面躺在床上,但不敢阖上眼,通宵的阅读是有原因的,我的梦境里有太多的血,漫天的鲜红色,骇人至极……。
“希玥少爷,对不起,我知道您不想被打扰,可是阁下有通讯进来。”黑衣人在纱幔外说道。
我闻言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黑衣人用遥控打开通讯器,咻地,三维影像呈现在床前。
“希玥,我看了医生的报告,很不高兴!”格里菲斯开门见山地说道,从背景来看他应该是在会议室,”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营养不良?”
“我没事,可能长时间卧床,才没胃口吧,”我淡然一笑,打着手语,格里菲斯现在或多或少能看懂些了。
“真的?”他似乎不大相信,支起手托住下颚,缓缓说道,”希玥,我现在还不能回来,但如果……”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坚决地摇头。
“……那好吧,”格里菲斯妥协道,随即暧昧地一笑,”前几天派人送了东西过来,现在该到了,你看过了吗?”
我望向那堆礼品,有一个蓝色丝绒盒子是今早增加的,”嗯,很不错,谢谢。”
“除了款式,其它你喜不喜欢都得接受,”格里菲斯伸出手,宛如要抚摸我的脸,”……好好休息,希玥,暂时不能和你联络了。”宇宙中的战争,由于空间立体,舰队分布广泛,保护通讯不受星球干扰很重要。
“嗯,我知道了。”我仰起头,微笑着看着他,格里菲斯切断了通讯。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床上躺了一会后,我越来越觉得好奇,爬下床,赤脚走过微凉的地砖,我拿起那丝绒盒子,俐落的打开,旋即怔住,”戒指?”我脱口而出,下意识”啪”地合拢,却久久移不开视线。
因为一个错误,一个自负的同情,我是不是走进了一个会伤害更多人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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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是拉塞的初冬,气温明显地变冷,细雨朦胧,草地上结了霜,又冷又硬,园丁们忙着解冻,整个庭园闹哄哄的,我穿上件白色的羽缎浴袍,没有系紧腰带,也没有把长及肩膀的头发梳理起来,便缓步走过雾色纱幔和高耸的柱列。
这里真的很大,一个偏厅紧挨着另一个偏厅,精美的油画和工艺品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上万颗宝石镶成的星际航行图,不过,除了刚来时的瞠目,我并不怎么在意那些东西,我的目的地是那片有着绝种植物,蜂鸟,矿石温泉和无尽静谧的”丛林”。
当初去那里,是医生的建议,我太沉闷了,有时一整天都不会”说”话,只顾看书,他不禁担心,我的厌食和失眠是某种疾病的征兆。
“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被医生接二连三的询问后,我终于写道,”大概七岁的时候……”
“七岁?发生什么事了吗?”医生打断道。
“血和雪……”我握笔的手微微发抖,于是用另一只手覆盖住它,”我忘了。”
“嗯?”医生一楞。
“如果爱能淹没仇恨……”我自言自语道,随即扔掉笔,爬下了床。
“希玥少爷?”
“真的……好象恶作剧!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恨也好,爱也好,”我转过身子,望着那静静躺在蓝色被褥上的戒指,很迷人的冷灰色钻石。
“咳咳,希玥少爷,我想您需要一个能放松的地方,”医生读不懂唇语,干咳几声后提出了他认为恰当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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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医生说得很对,拉撒母耳家族的奢华只能让我感觉沉重,而这里——自然的绿色,无拘的绿色,纯洁的绿色,令我舒畅许多。
哗啦!我趟着没过脚踝的泉水,一步步走进”丛林”深处,头顶的日光,是人造的,白晃明亮,一年四季都温煦宜人,潺湲淌过脚边的水流,很动听,宛如节奏明快的钢琴曲,这儿就像是我的童年,有着最美好的回忆,我不想破坏它,一举一动都格外轻柔。
“亚罗……”脱掉浴衣后,我踏着石阶进入由鹅卵石砌成的温泉,静静呼吸,低下头来注视着水面的倒影,看它从纷乱恢复成平静,看它是如何映出我的脸庞,还有我那银灰色的眼眸。
不知道亚罗怎么样了?我俩相同的眼睛颜色,最能引起我对他的思念,迪威救走他后有好好地照顾他吗?他还是个孩子,又受了伤……
是我带给他的伤害!我蓦地握紧拳头,被水压迫着的胸膛紧凑起伏,都是因为我!
亚罗也好,乔和卡雅也好,还差点连夏煜也……夏煜是我的挚友,他的父亲夏王更是赫氏家族的世交,当初若不是他们相救,我和亚罗绝不会活下来,——那天的暴风雪是如此无情,把怀里亚罗的哭声都淹没掉了……。
“格里菲斯,”无意间唤出的名字,加剧了心脏的疼痛,我果然是个很天真的人,以为同情可以解决一切,可以折衷强烈的爱与仇恨!
“可恶啊,你怎么能不出现?格里菲斯,我其实……”
踢踏,茂盛的阔叶植物后,忽然响起我所熟悉的脚步声,惊愕的眼眸越瞪越大,我翕动着嘴唇,”不爱你……”
“希玥?”格里菲斯出现在温泉前,看着我,微微一怔。
“呃?!”我仰头望着他,脑袋里刹那间一片空白,沙沙……静谧空气中的微妙对视,我们的瞳孔中尽是对方的身影。
“你的伤……好了吗?”打破沉默的是格里菲斯,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