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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恋花街(出书版)(2)

「我……想吐。」从胃部翻涌上来的酸涩感越来越强烈,一松手就会吐出来似的,秦若希的脸都憋青了,额头上浮出了汗珠。

「真麻烦!吃了什么东西啊?」优伶回头看了掌班一眼,后者嫌恶地看着秦若希,不耐烦地点点头,优伶这才拉住秦若希的手臂,带他去洗手间。

「知道晚上要接客,就小心点呀!等等,别吐在衣服上,我陪你去洗手间。」

拖在橡木地板上的锦缎下摆弄脏了就很麻烦,优伶像服侍新娘子一样挽起昂贵的衣服。秦若希的脚步有些虚软,眼前又是一团迷雾。

厢房里没有洗手间,要穿过一条曲折的朱漆回廊,回廊里已经有了一些客人,对秦若希投去好奇的眼色,看到他穿得这样隆重华丽,又不约而同地露出淫色的笑容。

这个少年即将挂牌迎客,不论买家是谁,光看他那张美丽的脸孔,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少年才十八岁,脱掉衣服后会裸露出男娼特有的纤细而柔滑的胴体,私处肯定是青涩又楚楚可怜的,强行扳开他白晰修长的腿,插入后会发出什么样的叫声呢?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像烧红的针一样刺进秦若希的皮肤,痛得他全身发抖。用力推开紧跟着他的优伶,秦若希狼狈地逃进洗手间。

砰!

紧紧关上雕花栎木门,慌张之下把铁梢也牢牢插上了,秦若希额头抵着门,猛烈地呕吐起来,身体里像是塞满了腥臭的污物,怎么也吐不干净,眼泪似断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他滑倒在地,无声地哭泣。

「你在干什么?把门打开!」优伶不客气地「砰砰」敲着洗手间的门,压低声音叫唤,「快出来!听见没有?!」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男妓都是不可以锁门的,秦若希急促地抽吸,擦掉脸上的胭脂和泪水,毅然拔下了头上的蝴蝶簪子、手上的珍珠手串和玛瑙戒指。

秦若希的首饰和衣服都是泰国商人花的钱,除了这些价格不菲的珠宝,初夜的客人还要为过夜的「新房」添置整套家俱,这些花梨木打造的雅致家俱,一件就要上万元。

秦若希把全部首饰扔进盥洗盆里,又脱掉长衣和鞋袜,小心地爬上大理石盥洗台。

洗手间里有一扇不怎么起眼的气窗,一直是半开的,就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型来说,无法爬出去,而且气窗离地面有三层楼高,即使下面是一排枝繁叶茂的桃树,贸然跳下去,也是会受伤的。

可是秦若希管不了那么多,在作侍童时,他就有过从气窗逃走,躲进厨房的垃圾车里,再偷偷溜出去的想法。

秦若希的身高是一米七二,体重偏轻,如果憋着气,拼命爬出去还是可能的。他「匡」的推开白色气窗,一脚踩在青铜水龙头上,一脚踮起,两手抓住窗台,向外挪动身体。

窗户比他目测得还有些狭窄,爬上去后,手臂被不锈钢凹槽紧紧卡住,很痛,肺部更是被挤压得无法呼吸,秦若希咬紧嘴唇,豆大的汗珠滚下脸颊,脸色又青又白,他不顾一切地往外移动着身体。

窗户下方是一片黑蒙蒙的桃树,现在还不到桃树开花的季节,这里又是一条通向厨房的小路,没人经过,秦若希闭了闭眼睛,往下一跳!

坠楼的一瞬间,心猛地悬了起来,伸手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秦若希尖叫着,重重地摔在桃树上,劈里啪啦折断了好几根枝桠,又滚下了树,眼前是一团火一样的红色!手臂和肩膀,都痛得折断一般!

火红色的液体渗进嘴里,秦若希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血,他动弹不得地趴在泥地上,微微抬头,看到一双别致的桐木屐鞋,雪白的丝绸足衣,一怔,再抬头,便看见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的脸孔。

细长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洁如凝脂的肤色令人目眩。楼绮筵是混血儿,出生在日本北海道,那像琥珀一样温润华丽,被客人称之为「精髓」的浅色瞳仁,此刻就像玻璃珠子一般,透着能把人刺伤的冰冷和不悦!

秦若希害怕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心脏怦怦鼓噪,他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这样难堪地跪在地上。

「不是这里么?听说从楼上跳下来了!」

「怎么会出这种事?没人盯着他么?!到后面仔细地找!」

楼绮筵以鼻音冷哼了一声,微侧过脸看着灯火通明的庭院,他的五官线条比女性坚毅得多,鼻梁亦是坚挺,嘴唇生得十分秀美,薄薄的上唇形成一个俐落的弓形,紧闭在坚定的下嘴唇上,唇边是让人分辨不清楚的、若有似无的笑靥。

「求求你。」嘴唇颤抖着发出了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一般,秦若希恐惧地哀求,「让我走,拜托,求求你,放我走吧。」

楼绮筵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拉起那滑到肩膀处的锦缎外衣,刺梅的织案像火一样怒放,只是一个很常见的小动作而已,女王般倨傲的气势却压得人说不出话来,秦若希只得噤声。

高等妓院的花魁身边,通常跟随有四名侍童,两个跟局(男佣),两名保镖,一位已经退休的、管理琐事的优伶,出外应局也好、在花曲楼见客也好,都有「王公贵族出巡」般的阵势。

花魁为花曲楼带来的利润是极高的,所以楼绮筵在花曲楼的地位,仅次于老板庄麟佑,而且有时候,庄麟佑还得放下架子,听从他的话。

在该坐局的时候,楼绮筵却独自出现在这又黑又偏僻的地方,是很蹊跷的事,但是秦若希吓坏了,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密集的手电筒的光束逐渐接近小径,还有搜查矮树丛的沙沙响声,秦若希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受伤的额头和膝盖也火烧似的越来越痛,他逃不了了!

忽然,楼绮筵脱下了外衣,哗地遮盖在秦若希身上,然后弯腰,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秦若希大惊失色,又蓦地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喊叫出来,浑身僵硬。

「谁在那里?!」

手电筒的光束突然集中在楼绮筵身上,那明亮刺目的灯光让秦若希的血液瞬间冻结,牙齿控制不住的上下磕碰,他紧紧抓住了楼绮筵的手臂。

意外的,那胳膊似乎非常结实,很有力量。

秦若希还以为靠出卖色相赚钱的优伶,有的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身体。

绚丽的外衣遮住了秦若希的脸孔,花曲楼的打手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而楼绮筵堂堂正正抱着他的样子,又让他们胆怯,不敢大声喧哗。

「呃……您怎么会在这里?」一个打手走近问道,一边赔着笑脸,「天色这么嘿……这位是……」

手电筒的亮光打在锦缎外衣上,只看见一段雪自纤细的下巴,有点发抖的嘴唇。

「我房里的小侍,刚才扭到了脚……有事么?」楼绮筵静静地回应,他的声音略低沉,但一点都不沙哑,给人一种宁静而魅惑的感觉。

「不,没什么大事,只是客人丢了东西,我们在找。」手电筒的光芒似疑惑地停驻在秦若希身上,不过上去掀掉衣服的事情谁也不敢做,得罪花魁可没什么好处,妓家的仆人都是靠小费过日子的,给小费最豪爽的人,当然是楼绮筵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