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血无影』,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他是百年罕见的武学奇才,十三岁就杀了上一任号称“血魔”的首领,夺得权杖,十五年来未逢敌手。
而这位『血无影』,八年前突然离开总坛,在江湖中销声匿迹,除了他的属下,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缥缈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庆州天麟山的幽谷里,七月的夜雾锁着绿黛,更觉繁密的竹林不知有多深。
一间小巧的竹屋比邻着潺潺溪流,屋内有着一点蚕豆般的烛光,但是静得吓人。
一点黑影,忽地横过夜月。
竹帘轻轻地撩开,一个比月色更要美丽的白衣男子,踱步而出。
“首领,属下该死,跟丢了他。”黑影飞落下来,是一个黑衣少年,单膝跪地,银色的面具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不,他已经来了。”雪无垠把目光投向竹林,淡淡地道。
果其不然,谢凌毅从竹林的暗处走了出来,目光炯然,似压抑着万千情绪。
“啊?”少年非常之惊愕,什么时候被反跟踪了也不知道,对方闭息遁形的功力,简直可与血无影匹敌!
少年很惊恐,雪无垠却未看他一眼,静静地道:“传令下去,封锁此山,就算一只雀鸟也不准放进来。”
“是,属下遵令!”少年松了一口气,飞快离开。
“我想……”雪无垠凝视着让他一见倾心,又足足迷恋了十年的男人,感叹道:“也差不多该清醒了。”
“无垠。”夜风轻拂,竹叶瑟响,谢凌毅的声音也显得格外低沉:“我是来终止契约的。”
雪无垠的眉头蹙了起来,那是从未有过的惆惋哀怨似的神情,风鸣嘎然而止,唯有泉水淙淙直响,叩紧人的心弦。
“幸福……究竟为何物?『血魔』临死时,曾经问过我。”说这话的时候,雪无垠眸色如玄冰,晶莹剔透,万载着阴恻恻的寒气,令人头皮发麻!
但是谢凌毅眼神沉郁,按剑直立,岿然不为所动。
“毅,我真不明白,既然影守首领是深受诅咒的冷血一族,为何还要动情?追寻着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幸福是什么……呵……呵呵!”
雪无垠嗓音低沉地痴笑起来,随即又像在嘲笑世间万物一样高扬起下巴,任凭两行清泪在月色下熠熠闪光。
“相伴十年,幸福不过是水中幻影!一触即碎!”冷笑毕,他的眸神陡然犀利,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凝如冰的杀气!只见他伸出左手,旁边的溪流即受其真气吸引,猛窜而上,犹如倒挂的瀑布似的,冲向他张开的手掌,喀啦几声轻响,水柱瞬间凝结成一把锋利的“长剑”——凝血剑。
这结合了雪无垠强大真气的冰剑足有四尺五寸长,通体银白透亮,如同蛟蛇般在手中不安分地颤动着,剑锋快得令人难以相信,而不断发出的飘忽虚邈的剑韵,如百鬼低泣,悚惧人心!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这是雪无垠的真气所集,命脉所在,自十五年前同血魔决斗后,他就再也没有使过这把绝密而危险的『剑』。
要与谢凌毅为敌,雪无垠非常清楚如若不竭尽全力去拼,自己必败无疑,谢凌毅同他一样,是罕见的习武天才,而且武功已是登峰造极,纵使在生死决于一瞬的时刻,谢凌毅仍能静如止水,从容而对。
“无垠,你对子鑫所做的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谢凌毅双目寒光闪闪,绝情地道。
铿!谢凌毅的龙吟剑出鞘,青芒四射,灿若明星!
“哼。”雪无垠冷冷一笑,身行一飘,衣袂飞舞,凝血剑犀利攻击,那重重叠叠的剑啸,仿佛撒开一张密不透风的剑气罗网,所到之处,要么冰冻三尺,要么轰然炸裂开来。
见谢凌毅敏捷的避开剑气,雪无垠又轻转手腕,那鬼哭似的剑韵瞬间变得更加凄厉,咄咄逼人地侵噬着万物的生气。
“啧!”前面是冰天雪地,现在是烈日暴晒,皮肤好像烧起来似的痛,这一冷一热,让谢凌毅苦不堪言,然而雪无垠的剑法甘畅淋漓,破绽极少,他想逃又逃不脱,像被那张大纲牢牢圈住,挣扎不得。
“喝!”忽然,谢凌毅大喝一声,手中的剑光大盛,那雕刻着细致文字的剑身,势如破竹,刺穿重重阻碍,硬是把雪无垠邪异的剑韵一分为二。
——当!剑锋交击,震慑全场的激响往四周扩散,仿佛往竹林里投下一块千斤巨石,震撼得直叫人耳鼓生疼,茅屋也在顷刻间被砸成了碎片,五十丈内的竹子亦如飓过境,倾轧倒在一边。
“他的功力,又提升了不少。”雪无垠凝眸暗忖,铛地收回凝血剑,旋身飘开,紧接着又变化出另一套更加诡秘难测的剑法袭击谢凌毅!
当当!谢凌毅见招拆招,使出浑身解数,迎战那光怪陆离的剑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飞身直上空旷的竹林顶端,你追我逐,以快打快,着实难解难分!
直到掠过竹林,落定在万丈深的峡谷旁,谢凌毅才脚踏奇步,忽地一个侧移,龙吟剑闪电劈下,震开横在胸前的凝血剑,刺中雪无垠的右臂,深及一寸,血液登时涌出,染红了白色的锦衣。
但几乎同时,谢凌毅左手臂一疼,被凝血剑割开了一道血口,两人的实力旗鼓相当。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子鑫?”谢凌毅低沉的问道,他就算在这里杀了雪无垠,影守们仍会履行他下达过的杀戮令。
“哎呀,”雪无垠只是低头看了看右臂的伤口道:“我该夸奖你出师了吗?居然能伤到我。”
“雪无垠!放过他,你要的只有我而已!”谢凌毅一提体内真气,迅即挥剑朝雪无垠的心门划去,一派与他偕亡的壮烈姿态。
“嗯?!”雪无垠有所察觉,连退至衔接两座高耸山崖的竹吊桥上,桥面铺着用铁钉固定在一起的竹筒,窄而湿滑,两边各四条粗麻编制起来的百余尺长的绳索,权当作桥栏贯穿前后,山风一吹,整条桥就晃荡得厉害。
更何况现在桥面上飞落下两个激烈打斗着的高手,吊桥不堪重负地绷断了两条桥索。
谢凌毅接连施展出一重强过一重的剑劲,剑浪滔滔,看似朴实无华,却已是大巧若拙的顶尖境界。
“记得你刚和我学剑艺时,都不知道劈和砍之间是有分别的呢。”雪无垠唏嘘地道,两道人影在月照下闪跃腾挪,不绝于耳的剑刃交击声,轰然回荡在万丈深谷的上空。
“那我还给你吧。”谢凌毅突然说道。
“什么?”雪无垠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谢凌毅倏然收剑,抬起贯注满真气的手,朝头顶的天灵盖猛击下去。
“——毅!”抽息一口冷气,雪无垠的银眸不可置信地瞪大,谢凌毅居然自废十多年来苦心修炼的内功劲气!
“噗!”吐出一口鲜血,被强行打散的真气,在全身经络逆转,激起锥心裂脉的极度痛楚,谢凌毅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一下子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