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已经是他今天下午吃的第五个桃子了,白枫熟练的啃着桃肉,弯着嘴角看向裴南。
看着看着,就觉得大师兄比师父还要有几分仙气,更像仙人。
那时候小孩子脑袋里哪有得道成仙的概念,给自己预定的人生规划就像常人一般,他咬了一口桃子,砸吧砸吧嘴,兴高采烈对裴南道:“还是师兄你最好了,从不催我练功,还让我吃好吃的桃子,像师父肯定不许我吃这么多桃子!”
裴南写字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来,沉静的眼看了看白枫手旁边已经快空了的盘子,又转过去继续写字。
“不催你练功,让你吃许多桃子,就是最好?”裴南的声音是惯有的冰凉。
白枫又麻利的解决了一个桃子,拿起了盘中最后一个,狠狠的咬了一口,开心道:“那是!师兄这么好,怎么会不是呢?”
裴南便不再说话,写完了宾客名单,让白枫拿去给几位长老过目。
于是可怜的白小枫同学拿了名单,捧着吃了六个桃子的独子蹦跶着出了门,还没走到半路就闹了肚子,上吐下泻,最后这名单还是裴南后面派来的另一个弟子送去了几位长老手上。
白枫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曹长老给他开了很苦的中药,喝得他龇牙咧嘴,还叮嘱他以后最多只能吃两个桃子。
路师父过来看过他之后气得狠训了白枫一顿,最后只剩下几个喜欢小正太的师姐流下来照顾他。
晚上的时候,裴南亲自来了,仍旧是一身白色道袍,刚推门进来,白枫就听到身旁的几个师姐偷偷的议论裴南。
“大师兄还是那么俊朗!”
“可是还是好冷哦……”
裴南走进内室,让几位师姐暂时在外面等等,看屋中没人了之后,走了过来,站定。
那位置离床还有好些距离,白枫知道裴南有洁癖,但生了病之后师兄还是这般疏离总让小孩有些难过,他撅了撅嘴:“师兄你怎么才来啊……”
裴南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吃桃子吃坏了?”
白枫泪眼汪汪。
“还觉得我最好?”裴南的声音清淡凉薄。
白枫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想苦药的味道,但博弈一番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裴南似乎有些无语,沉默了好久,只对他说道:“白枫,长大了以后,不要再这般相信别人了。”
白枫,不要相信任何人。
白枫推开院子的门走进去,窗外一轮正好的明月。
皎白而圣洁。
白枫却突然想起裴南。
众人皆说裴南叛出玄云派,白枫却是不信,但他现在终于学会了不再激烈的反驳,而是平静的等待。
裴南说不要相信别人,但白枫总觉得,自己是无法不信裴南的。
裴南是那么多人的师兄,却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兄,唯一的师兄。
正要进屋,门口侍应的小童却恭敬的对白枫道:“白道长,有个人想要见你,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白枫却不觉得他有什么必要非要在这时候见一个不熟的人,以往总觉得会有些不礼貌,现在却发现是真的感觉到疲倦,而且无用。
他改变不了什么,也不再适合倾听。
“何人?”白枫问道。
侍应的小童摇了摇头:“未曾见过,只说了凡名。”
白枫摇了摇头:“太晚了,改日吧。”说罢就要进屋。
小童似乎迟疑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可是,白道长,那人说有很重要的东西,是别人让他转交的!”
白枫微微一愣,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白枫记人的能力比裴南要强上许多,那人一进来,白枫就想了起来。
“你是主持……”
说什么呢,司尧是魔教众人已众人皆知,杜灵灵不知所踪,一桩好好的婚宴如今却成如此模样,这婚宴的司仪跑来是要作何?
物是人非罢了。
白枫揉了揉眉,有些疲倦道:“有话就说吧,不用拖拖拉拉的,谁托你带了什么?”
那司仪也见过白枫,常人总是对修道之人多几分关注,而且婚宴时白枫就站在裴南旁边处理事务,自然印象深刻。
让他有些不确定的是,明明是一样的脸,行事方法却这么快有所不同,多了许多沉稳和压力。
那司仪不禁又开口确认:“您,您是玄云派的白枫吧?”
白枫的性子一向有些大咧咧,十分直爽,今天又累了一天,现在见那司仪这样一番话,登时有几分不爽:“我不是难道你是?!”
司仪赶紧摇头:“不敢。白道长,是如此这般,今日惠风和畅,天气晴好,我在此参与……”
“你当时婚宴现场么?!”白枫猛地拍了桌子,转眼一想又怕旁人听到,于是喝了杯凉茶,勉强压了压郁气,“说重点。”
“是,是裴南前辈让我给您带来一张字条……”司仪抬头看了看白枫,语气有些颤道。
有那么一瞬间,白枫僵在椅子上僵了片刻,接着猛地站起身来抓住那司仪的双肩:“什么时候!?”
“就,就今天下午试炼进行的时候,裴南前辈在人群里给,我的。”司仪被晃的不稳,断断续续的才说清楚。
“师兄洁癖,怎么会挤进人群,你休要骗我!”白枫声音高了几度。
司仪却不服气了:“你,怎地如此说法,此物却是裴南前辈在人群中给我的!白道长若是不信,亲自验过便是!”
白枫动作一顿,突然有了几分冷静,他坐回位置上,又为那司仪亲自斟了一杯茶:“且请拿出于我。”
那司仪低头在袖中翻找,不多时便拿出一张纸条,叠的整齐,确实是认真对待:“白道长请。”
白枫双手接过,缓缓的打开。
眼底先是掠过一抹藏不住的惊喜,然后惊喜变为惊讶,最后由惊讶变成了失望。
纸条很短,只聊聊四字。
确是裴南的字。
“甚好,勿念。”
白枫有一瞬间的空茫,他将纸条按照原理的折痕合拢,又重新打开,却发现仍旧是拿四字。
茫然中便多了几分绝望。
从小教导他的师兄还活着,却似乎不再准备见他了。
“师兄他……还说其他话了么?”
“未曾,裴南前辈很快就离开了。”那司仪双手抓着茶杯,却没有喝一口。
“听清,了吗?”
“白道长,我与裴南前辈距离很近,不会听错的。”司仪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我便告辞了,叨扰白道长了。”
白枫将纸条折好,又收起来,一同站起身,从钱袋里取了些银钱:“感谢,辛苦了。”
司仪伸手推拒:“白道长不必如此,能为仙家传话也是小可之幸了,折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