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秀仍是专注的投食,两眼盯着缸里游来游去的鱼,显然别有神思,并未将六姑娘的问话听在耳里,便未曾回话。
另一边正摇着扇子的三姑娘阮彤见此情形便嗤着声道:“六妹妹,王家女你四姐怎么会不认得,说起来你四姐跟王家女可真是有缘份哪……”说到这里,阮彤便卖着关子。
六姑娘才不过十一岁,虽晓得三姐和四姐平日一向不太对付,但这个时候又怎么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听得三姐姐这般卖关子,那心里更是有一只猫爪儿再挠似的,便抬眼看着阮彤,有些撒娇的道:“三姐姐快说。”
阮彤先未曾言语,只是侧过脸看了阮秀一眼,本想着阮秀至少要跟她服个软。
没成想,阮秀还是盯着那几条锦鲤,似乎她说的一切都跟阮秀无关似的。看着这情形,阮彤心中腾的火起,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原先她瞧不在眼里的四妹就爬到了她的头顶上。更是一脸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表情。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阮彤实是有些受不住。
从什么时候起,四妹妹就不一样了呢,似乎是两年前那场大病之后。
不晓得四妹妹做了什么,恭王妃姑姑便开始对四妹妹另眼相看。
而这一回,宁王府的事情又让这四妹妹风光了一把。
老宁王病重,宁王之下五房子嗣争夺爵位。其中宁王府大房曾想跟阮家联姻,讲的就是她阮彤跟宁王府大房长子的婚事。
当时,父亲是很有些意动的。便是她也有些意动。毕竟,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宁王府大房承爵的可能性最大,再加上若是联姻。有阮家的支持,宁王府长房承爵几乎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
事成之后,只要宁王房长房承爵,那她就是未来的宁王府世子妃了,这是何等的地位。
只偏偏四妹妹一句话,就把这好事给搅了。
她还记得四妹妹当时在老夫人面前说的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宁王府各房相争,阮家冒然插手,若是如意,那自是好的。但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失败了呢,阮家夹在里面,岂不平白得罪了一门权贵,于阮家来说得不偿失。如此。莫如坐山观虎斗,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宁王府各房势利都差不多,最终不管哪一房胜,都将是惨胜,而惨胜之下。再要统领整个宁王府,自然力有不逮,如此,阮家再支持也不迟,到那时,同样是雪中送碳。阮家还立于不败之地。”
阮秀这一翻的谋算果然打消了老夫人马上联姻的心思。
阮家坐山观虎斗。
而谁也没料到,宁王府家斗之下,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的惨,宁王府削爵抄家,好几房贬为平民。也就偏远的几房仍在朝中,但大多都只领了闲差,可以说宁王府的风光在瞬间就烟消云烟。
这让阮家人事后想起来都是一阵心惊,也因此,老夫人那里着实把阮秀夸了一翻。
说阮秀是阮家的大功臣。
说起来阮彤这个做三姐的也该承阮秀的情,要不然,她若真嫁了宁王府,那如今便如尘埃了。
只是阮彤终是意难平啊,阮秀又踩着她的肩膀亮了相,而她却成了府里姐妹的笑话。
这会儿,阮彤看到阮秀那淡然的表情,既然阮秀不在乎,那她又何防直言:“六妹妹不晓得,王家女共有姐妹两人,大的叫王靛,小的叫王黛,那新的恭王世子妃就是王黛。而在钱塘的时候,你四姐曾看中一个叫安修之的学子,可偏偏安修之心中只有王靛,那安修之曾扬言,王靛不成亲,他便不定亲,你四姐姐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负气回京的。”
说到这里,阮彤顿了一下继续道:“说起来先前恭王府选世子妃,恭王妃姑姑本是看中你四姐姐,想要定你四姐姐为恭王府世子妃的,却没成想,颐世子早早亡故,最后公主府赵家三房的赵昱出人意料的承爵,而偏偏公主又请圣意,直接指婚了王黛为世子妃,六妹妹你说说,你四姐跟这王家女岂不是真有缘份。”
说到这里,那阮彤嘴角翘了翘冲着阮秀道:“对了,听说当初在钱塘时,公主好象是看中过四妹妹的,只是似乎四妹妹看不中人家,想想这真是白白错过机缘了。”
“是不是机缘谁又知道呢?若我当初真跟赵二公子定亲,怕如今赵二公子也承不了爵。”阮秀这时转过头来,看着自家三姐道。
三姐心中所想什么,她当然清楚,前世她可是受尽三姐的打压,今生又岂有不找回来的道理?若不是因为宁王府之事,实是关系着阮家的兴衰,说实话,她才懒得管三姐嫁不嫁宁王府呢。
而至于机缘之事,谁又说得清。
只是,想到赵昱,想到王黛,阮秀心中也是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失落有些,谁也未曾想到赵昱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当然,重生一世,在她的眼里,偏地都是机缘,比如如今宁王府一倒,她面前又有了一个大机缘,若这个机缘能把握住,那她将真正直上青云。
总之,人生还长,慢慢来,以前她觉得三姐了得,这重生一世,三姐在她的眼里已无足轻重。
前世,她跟王靛纠葛一世,而今生,似乎王黛又渐渐闯进了她的地盘。总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一边六姑娘在边上听着三姐四姐的话,只觉得弯弯绕绕好复杂,大体也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清楚了,似乎四姐跟王家女之间纠葛不断啊。
哎呀,不管了,三姐姐和四姐姐的事情她永远闹不明白,还是紫微花开的好看,她摘点花插到花瓶里。
看着六妹妹碰碰跳跳的摘花,阮彤和阮秀相视一眼。
不长大,最美好。
……
京城南城门。
在等着进城的时候,阿黛掀开车帘子,抬头看那高高的城门楼。
一路水路兼程,如今终于到京城了。
此时正是渐近黄昏之时。
京城的天空因着黄沙之故,没有钱塘那么澄静。略有些暗沉的云中夹着如水平线一样金灿灿的光线,时尔几朵黑云渐掩向那金灿灿的光线,再映着那高高城城门楼,突然就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京城气象,果然风起云涌。
再看那有些斑颇的城墙,便有一种金戈铁马入梦来的感觉。
随后一行人进了城。
“安置的地方可落实好?”前面的马车上,赵四爷再问王继善。
“已经安置好了,我在帽子胡同那里租了两进的宅子,够大家暂时落脚了。”一边牵着马,走在马车边上的王成道。
他早在几天前就到了京城,一切都安置好,今天是到城外接人的。
“如此甚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赵四爷道。
王继善点头,这进了城,自要分道扬镳了。
……
帽子胡同曾是京城出名的巷子,因为当年这里曾是仪宾府的所在,而随着仪宾府破落,渐渐的整条街便成了杂居地,一些是本城的破落户,一些是外地的客商,再加上一些原住民,但也因为这样,整个帽子胡同便颇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