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看了题后,心里咯噔一下,再也顾不得欣赏这位大靖最顶端的大BOSS和美男,立即沉入思考。
商贸经济她虽也写过,着眼点却与这考题不同;这考题,难就难在“如何”二字上,不好把握。
英武年间,英武帝大力发展农工商,使得经济腾飞。然两百年过去了,贫富两极分化,资本和土地逐渐集中到少数人手中,百姓或者沦为佃户,或者沦为作坊工人。越来越多的臣子要求加重“重农抑商”措施,抑制商业发展。靖康帝也想平衡农商,又担心过度压制商业,会影响国力;还怕触及一部分当权者的利益,推行不下去。英武帝乃雄才大略的帝王,“英武盛世”是大靖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无论政治、经济、民生和疆土都达到顶峰,堪称当世天朝大国。靖康帝能力比不上老祖宗,不敢轻易更改国策。万一改革后,国力衰退了,经济倒退了,怎么办?
他登基几年,被这件事弄得头疼。
所以,他便以此为题,考问天下读书人。
梁心铭暗自叫苦。
她前世的经济知识,并不能成为她的优势,反而成为她的劣势。为什么这样说呢?想要一个拥有现代思想的人适应古代,能做到吗?若梁心铭把中国改革开放那一套经济理论搬来用,肯定考砸!
这答卷,必须符合当前的社会背景和经济现状。
可是,她上辈子活到二十八岁,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在答题的时候,要想一点不受前世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当下,她深呼吸一口气,徐徐吐出。
她闭上眼睛,先在脑中把自古以来重农抑商政策都过了一遍,从秦朝的商鞅变法到汉朝把商贾打入贱民、西汉晁错写的《论贵粟疏》、宋朝对盐铁茶等物的专卖法、明清的禁海政策等等;再把她前世经济爆炸时代商业政策捋了捋,结合当前大靖的政治经济,最后拟出思路:
压制商业是肯定要的,不然土地兼并、资本积累的后果很严重;禁止边贸和海上贸易万万不行,会阻碍经济流通;可以制定相关律法保护农民和工人的权益,再提高商税限制某些商业的发展,再鼓励农耕政策,打击土地兼并……
拟完不禁头疼:两千字,怎么写得了?
她略一想,先根据拟出的思路写头稿。头稿的文字用的是草体,写得快嘛,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再然后,对文章进行压缩、精炼文字,还是草体。
再然后,再压缩、更改、精炼,这次用的是行书。
最后,用正楷誊抄,一字一字写完,全文总计一千九百八十八个字——嗯,这数字好,够吉利!
写完抬头,用力闭一下眼,再睁开。
不偏不倚,正撞入一双明星似的瞳孔中。
她本能朝对方一笑,很客气。
开考不久,靖康帝就被梁心铭吸引了:她闭目思考的专注神态,然后奋笔疾书的敏捷,再然后精炼文字时反复推敲、认真斟酌,最后誊抄时凝神静气……她物我两忘,忘记了这是皇宫内的乾阳殿,忘记了这是殿试,忘记了大殿上方坐着皇帝,也忘记了周围竞争的同年们!
最后,她功德圆满,对他一笑。
靖康帝也笑了,长眉一挑,似乎问“你要交卷了吗?”
梁心铭这才想起对方是皇帝,怎可这时候直视天颜呢?她急忙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做出恭敬神态,同时心里踌躇:要不要交卷呢?似乎早了点儿。到底是保持低调、等快结束时随大家一块交呢,还是高调最先交?
最后她决定,现在就交卷。
会试时,她已经“臭气熏天”了,现在再低调有用吗?既然没用,那就高调——让嫉妒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96章 美男,能把爪子拿开么(月票300+)
再者,她也不想检查了,根据她两辈子无数大考小考得出来的经验,觉得再检查无益。
前世她考试就干过一件乌龙事:因为提前做完答卷,检查了两遍后,看看时间还早,秉着小心谨慎的心理,又对着卷子反复斟酌、检查。结果,她看那些已经答过的题目,怎么越看长相越不对呢?然后她把正确的答案又给改错了。出考场后一对答案,顿时气疯了。
这科举的卷子更不能改,哪怕只动一个字,都要再重抄一遍,倘或出了差错,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罢,她果断起身,交卷了。
那时才接近未正时刻(下午两点)。
靖康帝和监考的大臣见她长身而起,纷纷注目。
靖康帝看着她,越看越欢喜,暗道:“朕又得一良臣。王安泰和梁青云,犹如朕之卧龙凤雏也。”
其他考生听见动静,眼角余光瞥见那俊雅如玉的身影交卷了,都心慌起来,周昌暗骂:“都是你们激得他发狠了!”
梁心铭出宫,仰头,看蔚蓝天空。
皇城南门外,等了许多人,流年挤在人群中,看见她兴奋地挥手:“梁公子,梁公子!这儿,这儿!”
梁心铭笑着走过去。
众人见了她,都目露怀疑:
“这么早出来了?”
“是啊,就他一个人出来,别人都没出来。”
“这不就是那个梁会元吗?”
“就是他!”
“这是要证明自己才高八斗?”
“年轻人,太骄狂不是好事!”
……
流年听了不服气,争论道:“这说明我家公子有能力,答得快,所以比人家先出来。”
有内行人好心道:“小兄弟,这殿试不是比谁快,而是比谁的文章好。心急是写不出好文章的!”
流年反驳道:“写不出来熬再长时候也没用。肚里有墨水的,根本不用多想,一挥而就,一气呵成!”这是他昨天听王亨说的,现在搬出来堵人家嘴,把那人堵得哑口无言,两眼瞪着他,因为写文章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梁心铭对小少年微笑道:“走吧流年。”
流年得意地一甩头,带着她去找马车。
凡是来接人的,车马都停在皇城南门前的长安大街和朱雀大街上,流年和梁心铭很快找到赵子仪和乔老爹。
赵子仪见了梁心铭也意外,笑道:“这就出来了?我以为还要过两个时辰呢。看来贤弟这头名状元是拿定了。”
梁心铭谦虚道:“小弟可不敢肯定。”
赵子仪道:“怕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
说笑一阵,大家上车,先回家。
车上,赵子仪对梁心铭道:“你师尊在状元楼定了雅间,说晚上为你庆贺。他落衙了就过来。”
梁心铭笑道:“我们同年也都说要去呢。”
凡是参加殿试的贡生,殿试后当晚,都可去状元楼吃酒庆贺,不用银子,免费吃。这是状元楼的东家特地定下的规矩,为的是抬高“状元楼”这块招牌。
虽有这规矩,可能参加殿试的,都基本是官身了,谁在乎这一顿吃喝?他想请人家去,有些人还未必肯去呢,都去如意楼了。如意楼正对着皇宫,那里始终是京城有身份和地位的权贵最喜欢光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