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避开人,元好进了荒院。
荒院里,荒草,断橼,枯井,婆娑的老梧桐,无处不透着一股子荒凉的味道。
元好绕过塌了一半的照壁,朝着荒院的西边去,她记得那里有白鸡儿草。
这处的荒草有齐膝高,元好找了根枯枝在草从里拨着,不一会儿就发现几株,白鸡儿草,最主要的那鸡头儿似的根,因没有称手的工具,元好便用半截子的瓦片挖,最后干脆直接用手。
不一会儿就挖了好几根。
“一,二……五。”元好点了数,有五个了,够用了,元好拿衣摆兜着,正要起身离开。却突然的听到一阵低语。
“夫人让我来问问,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两个月就是产期。”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请夫人放心,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孩子一落地,就有送我这里来,到时,我带他来这里,你来接他就成。”回话的是女子的声音。
男子的声音很陌生,可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居然是早上未出现的杨柳儿。
元好连忙矮下身子,趴在下边的墙基下面,在罪奴宫里,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也是要人命的。
“好痛啊……”元好暗暗扯了扯嘴角,这一趴下就扯着了背上的伤口,生丝丝的痛。不过,她不敢发出声音,怕叫说话的两人听见。
同时心里也是又心慌又疑惑,杨柳儿说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就元好所知,如今整个罪奴宫也只有自家二嫂怀子待产,难道,杨柳儿在打着自家侄儿的主意?
可不对,梦里,自家侄儿是被人害死了,可杨柳儿却是说将人带来这里,那显然不是自家侄儿了。
“另外,明日夫人要来罪奴宫施粥,你设法请人告知相爷,夫人想跟相爷见一面。”那男子又道。
“好的,奴婢一定传到,只是最近西宫娘娘盯着乐坊,相爷过来怕不方便。”杨柳儿道,声音中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
“你把话传到就成,相爷来不来是相爷的事。”那男子轻叱道。
“是。”是杨柳儿低低的应声。
接下来便是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就没声没息了。
元好不放心,还趴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小心的探头一看,四周一边静悄悄,显然两人都已离开多时了。
这时她才站起来,只是那腿一麻,又扑在地上,元好也顾不得其他,便坐在地上,使劲的揉了两下腿,等麻劲一过,站起来就飞快的离开荒院,好象那处有着洪水猛兽似的。
回到住处,那心还嘣嘣嘣的跳。
二嫂正在雕模,是用来制墨块的,在罪奴宫,最好的工作就是制墨房,接下来是造纸房,这两房是转门为宫里制墨造纸的。
二嫂本来是在洗衣房做事的,后来实在是肚子太沉了,就接了制墨房雕制模具的活儿,可以在自家的屋里做,做好后,元好再送去制墨房,也算是一种照顾了。
“好儿,回来了,桌上给里留了个馒头,还有一碗汤,快趁热喝了。”二嫂指着桌上的碗道。
“谢谢二嫂,我先回屋换件衣服,今儿天热,出汗了。”元好笑咪咪的道,却不敢让二嫂瞧见自己的背,那一鞭下去,衣背上肯定沾了血迹。她不想二嫂见了担心。
元好不敢转身走,而是后退着回屋。
二嫂见了不由的笑道:“好儿,这是干嘛?走个路都怪模怪样的。”
“二嫂,你不知道,我听人说了,倒着走锻炼身体呢。”元好回道。
“还有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你以后就常练着倒走,你身子骨太弱了。”二嫂道。
“嗯。”元好应着,终于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是一个小隔间,用门板搭了张床,空余的地方也就一个人能转动过来的空间。
先将白鸡儿捣碎,缚了一下伤口,元好拿了一块白巾绕着整个背包好后,然后换了衣服出来。
“二婆还没回来啊?”元好撇了半个馒头,坐在二嫂身边,边吃边问。
“你二婆早上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不过,刚才管事的临时又把她叫去了,听说明儿个质子夫人要来这罪奴宫施粥,为其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呢,你二婆是在厨房里做事,因此,一些事情要及早准备。”二嫂解释道。
“哦……”元好先是一愣,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二嫂这话,元好不由的想起之前在荒院听到的谈话,那男子不是说‘夫人要来施粥吗?’这会儿又听二嫂说质子夫人要来施粥,难道那男子说的夫人就是质子夫人?那么他们嘴里的相爷应该是尹随那恶贼。
质子夫人要在罪奴宫见尹随,若是以前,元好定会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可自从梦醒之后,在那梦里,听大周的那个士兵讲,这尹随根本就是大周国的暗间,两人有所交往倒是正常,而罪奴宫一直是尹随的人把持,现在,元好更明白,这罪奴宫因同质子府相邻,怕是正好成了尹随同质子府那边的密谋据点了。
要不然,尹随一个堂堂相爷,干嘛把罪奴宫这样的所在握在手里。
元好不是没想过将尹随的身份捅出去,可一来,这里是于外隔绝的罪奴宫,又是尹随的地盘,消息根本就放不出去,二来,元好对南楚的皇帝也失望了,自家虽是被尹随构陷,但说到底还是当今皇上多疑凉薄。
“在想什么?”一边的二嫂看着元好歪着头的样子,便问道。
元好摇摇头,梦里的事,她也无法跟二嫂说,不过,侄儿的事一定要提醒二嫂,于是道:“二嫂,我在想小侄儿呢。”元好说着,轻轻的摸着二嫂的腹子,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
“你这丫头,你怎么就肯定是小侄儿,不是小侄女呢?”二嫂轻轻的拍了拍元好的头。
“我说是就是,而且我做梦了,就是小侄儿,不过,尹随那恶贼怕是不会放过小侄儿的。”元好红着眼道。
“二嫂明白,二嫂会想办法,就不信老天真要绝了沈家。”二嫂压低着声音道,一手轻轻的摸着腹部,两只眼亦是红通通的。
元好咬着唇道,梦境中那一幕幕又在元好面前闪现,不,她决不让悲剧重演,也许老天正是通过这个梦给沈家留一线。
晚上,元好就想着小侄子的事,再加上背上老是一抽一抽的痛,因此一个晚上都似睡非睡的,早晨起来头有些昏沉,用冷水洗了脸后才清醒一点。
然后又匆匆去上工。
到的时候,杨柳儿和卫虎头已经先到了。
“好儿,真对不起,昨天害你和虎头挨打了。”杨柳儿见到元好就拉着她的手道歉。
“没什么?不过,柳儿姐昨天早上去哪儿了?”元好故意的问了一句。
“没去哪儿,就在屋里,前天一晚没睡,早晨回到屋里本是想小睡一下的,没想一下就睡着了,连虎头叫我也没听到。”杨柳儿一脸抱歉的道,那神色看不出半分异样。
元好也没在问什么,三人闷头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