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娘一听就生气了,数落道:“鹃儿又不是没衣裳穿。她不是有好几套衣裳么!弄那么些好衣裳,天天换,你哪儿有那么些闲工夫洗?要是不穿,小娃娃见风长,过几个月就不能穿了,送人还有个人情呢。你就是太不会做人。还有雀儿也是,一个女娃,给她做那么多绸子衣裳,你显摆是怎么地?老大刚拿了一套送给他侄儿,也算你们的一份心。”
原来她不止拿了一套杜鹃的衣裳,还挑一套黄雀儿的衣裳给小宝,就是任三禾那天穿的那种天青色的。
小宝才几岁,穿姐姐的衣裳也不显花俏,况且又不是裙子。
黄大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因此没打算瞒着冯氏。
反正等会她回家问黄老实,也一样会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她,还显得自己堂堂正正。
大伯伯送一套衣裳给侄儿,还用偷偷摸摸的?
冯氏瞪大眼睛看向篮子,又看看婆婆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浑身颤抖,几乎抱不住杜鹃。
除了愤怒,她还有些害怕,因为心底深处叫嚣的狂怒冲动感到害怕,一时之间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害怕!
婆婆就在跟前,她心里恨不得冲上前去,把衣裳夺回来,然后再像大猛媳妇那样,甩出一番话,把婆婆说得面色青红交加。
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没有勇气冲上前把那衣裳抢回来,更加不能像大猛媳妇那样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每次跟公婆纷争,事后她总在心里千回百转、反复掂量,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能举出无数条老两口狠心对大儿子家的不平事。
然而,再次面临同样的情形,她还是不能应对。
她不能像大猛媳妇或者冯长顺那样,说出一整套具有严密逻辑的话来,让对方无言以对。
她总是东一句、西一句,口气虽呛人,却不见效果,反落了个跟婆婆顶嘴、不孝媳妇的名声,村里人就是这么说她的。
她恨自己没用,当初爹是怎么教来的?
为什么当时觉得好容易,现在却没法子呢?
黄大娘见冯氏不说话,眼神却十分阴沉,想起篮子里的东西,到底有些心虚和底气不足。
这念头一产生,她便觉得恼火万分:自己可是老娘,从儿子这拿点东西,怎么弄得跟个贼似的?
“老大家的,你这是跟我摆脸子呢?天天吃肉也不舍得给爹娘一块?娃儿衣裳穿不过来也不舍得给侄儿一件?”
冯氏沉默不语。
杜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皱眉。
这几个月来,她通过耳闻目睹,对泉水村的风俗人情也有个大致了解。奶奶说的话听去很有情理,所以娘不敢撒泼吵闹,把衣裳拿回来。那会被人骂六亲不认的。除非说出一番话,四两拨千斤,让奶奶无可辩驳,才好收场。
这种情形,干娘最会应对了,二婶也是个中能手。
至于娘,杜鹃叹了口气,她还是差了许多。
第053章 为何娶媳妇
更新时间2014-4-8 7:01:38 字数:2340
若是杜鹃前世的闺蜜在这,定会撇嘴讥讽她,说她是其中高手。想想看,人家为了她自杀都不能让她动摇分毫,何况这点小事。
杜鹃自己可没觉得。
且说眼下,她“啊啊”叫了两声,想唤醒冯氏。
因为她感觉冯氏浑身颤抖,气得很厉害,再这么跟奶奶对峙下去,不知会出什么事。
冯氏低头看看怀里的杜鹃,笑得那么纯真,想起那秋香色的衣裳,终究忍无可忍,质问婆婆道:“娘眼里还有这个孙女么?不照应她一点就算了,还把她的衣裳拿去送人。娘就是瞧她是女娃,看不上眼,不把她当个数!”
费心费力做的衣裳,还没穿上身,就被拿走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黄大娘见冯氏就这样大喇喇地呛声质问,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也气得哆嗦。
她大声道:“这衣裳是你花钱买来的?还不是我儿子跟人家任小哥走得近,才得来的。不然你以为有这好事落你身上?你做梦呢!我儿子挣来的东西,给闺女也好,给爹娘也好,给侄儿也好,你敢说不该?”
婆媳俩正闹着,黄老实听见跑了过来,讪讪地对冯氏道:“雀她娘,你回来了?娘刚才来,说家里盐吃没了,我装了几斤给她。还有雀儿的衣裳,分一套给小宝穿。后儿大舅妈孙子洗三……”
冯氏已经听不清男人说什么了,只奇怪自己为什么还站得好好的,没晕倒。
黄大娘更生气,还羞愧。
若说那兔子肉和衣裳,她都拿得理直气壮,那盐就不同了,盐是冯氏娘家拿来的,上次也送了些给他们。
今儿要了七八斤,有些多,她便觉得心虚,藏在篮子底部,压得扁平,尽量不让人看出来,谁知这个老实儿子却当面说了出来。
她羞怒地责骂黄老实道:“瞧你这点出息!难道你天天光吃饭不干活,靠媳妇养着?都跟你媳妇这样,哪家还敢养儿子?儿子养大了,娶了媳妇忘了娘!”
冯氏听了她这话,忽然就醒悟过来,想起冯长顺教的话,忙质问道:“娘说这话,是我们没给爹娘口粮,还是少了年节的孝敬?娘总是要大儿子照应,怎么不见爹娘和小叔拿些东西来照应我们?”
黄大娘不料她说出这话来,明显一滞,跟着就喊道:“你这是教训婆婆呢?你爹上回让你给我敬茶赔礼,才过了两个月你就忘了?要不要再请你爹进山来?”
杜鹃不屑地翻眼,心想要是我外公在这,你敢这样?
黄大娘仿佛也知道这句话是虚张声势,因而说完后,气咻咻地拔脚走了,留下冯氏瞪着黄老实,恨不得要吃了他。
她不敢上前抢回衣裳,心里气苦,便将一腔怒火发在男人身上,放声骂了黄老实半天,晚上还不许他上床睡。
黄老实只好睡到阁楼上去了。
当晚,冯氏也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腔愤恨难平。
因为这件事,冯氏跟公婆的隔阂更深了,一如冯长顺所说,东西去了,还是把人得罪了,也没落个好。
事情还没完。
因杜鹃家田地少,遇到收割栽种等需要抢时间的活计,任三禾就会来帮一把,所以干的快。主要活计干完了,就忙些杂活。
黄老二那边就吃紧些。
一来田地多,二来黄老二有个木匠手艺,常接些零碎活计,帮人做些板凳桌椅什么的。
这些零碎活计,像林大猛父亲那样的有名木匠是不会接的,他只做整套家什,或者帮人盖大屋子。
到秋收的时候,黄老二又要干农活,又要做木工活,着实忙得很。
这日,黄老爹见老大家玉米花生黄豆都收得差不多了,就剩些尾巴,就让黄大娘喊他过来帮忙收玉米。
这也是常情,兄弟么,自然要互相帮助的,黄老实二话不说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