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勤脸色惨白,她似乎没想到我的反应我会这样大,但我心内从她说只能告诉直系亲属那句话开始,便已经猜到小旗凶多吉少,因为在这样关键时刻,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成分,而且还是必须通知直系亲属,潜意识的话便是说,请来取尸体。
我所有的祈祷在那一刻崩溃,双手紧紧揪住地勤的衣服,我说。“你要是今天不给我准确的答案!你这份工作就别想干了!”
那地勤满脸为难之色,身旁本来哭的很惨妇人因为我的闯入停歇了自己哭声,在看到我这样癫狂的模样,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接着也很是激动的冲上来同我一样扯住那地勤,哭喊道,“你还我儿子!他才21岁啊!大好的年龄!你们航空公司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为什么到了我儿子这里就出事了!你和我说啊!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那地勤被我们两个扯的衣服凌乱,她有些慌乱了,因为人在绝望之时会干出什么事情,谁都不可预料,何况一个是死了儿子的,一个是死了朋友的。
其实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尽管我心里已经潜意识猜到了,可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因为昨天还鲜活的生命,怎么才睡一晚,人就没了。
那地勤惨白着脸对着我身后惊慌叫了一句,“经理!”
我像是揪住一根救命草一样死揪住她,像个疯婆子无疑。
身后有人将我从那地勤身上扯了下来,我思维还处在混乱中,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姓景,景辛。
那经理听见我名字后,双方都是眼神一凝重,将我带到一处休息室,好茶好水招待我。
他们满脸抱歉的对我说,“景小姐,请问您父亲贵姓。”
我说,“景向荣。”
“您爷爷是否就是景老爷子。”
我说,“是。”
他立马神色变的不一样了,脸上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是我们接待不周,希望景小姐别介意。”
他还想说什么,我冷着脸,将手中装着热开水的杯子往一个角落狠狠一砸,我说,“别和我恭维!我只要听我朋友的消息!他人到底怎么样了!”
经理这才正色回答我道,“很抱歉,不幸遇难。”
最后我是怎么离开机场的,我记得都不是特别清楚,那经理在我耳边说,需不需要为我通知景家人,我连答都没答,整个人仿佛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一样走了出去。
回到公寓的时候,全身已近被薄雾般的细雨给淋湿了,我坐在空旷的房间,嘴里发出那种沉闷的哭泣声。
慌乱的打电话给韩秦墨,我现在很想他,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小旗死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怎么就死了。
电话在寂静的房间嘟嘟嘟,像是夺命亡魂一样争分夺秒,紧接着电话那端被一个惺忪又低沉的声音接起,他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裴含?”
他一句裴含,让我瞬间泪如雨下,我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正常一点,我轻轻问他,“在睡觉吗?”
韩秦墨那端静静的,只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他嗯了一句,和平常一样平稳的音调。
我听见自己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有些发颤,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还没等我开口,已经先我一步发问道,“怎么了?”
我说,“韩秦墨,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轻笑一声,声音透过声波在我耳边阵阵发麻,“想我了。”
本来是句玩笑话,我却毫无遮掩的,“嗯。”了一声,然后那边是无边的沉默,他许久都没说话,我也许久没有开口,这样的沉默却又不显尴尬。
窗外夜色开始迈向黄昏,在冬夜里,是没有夕阳的,只是暗蓝色调在天边笼罩着,似是一层阴霾,加上稀稀疏疏的小雨,真是糟糕透顶的天气。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终于沉默了几分钟后,韩秦墨又再次开口了,我尽量扬着脸,让声音听上去很自然,我哽咽着声音说,“韩秦墨你快回来,这里好安静,我好怕,我不想一个人,你们千万别让我一个人。”
我再也忍不住了,伏在自己双腿间哭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韩秦墨给了我一种别样的依赖,为什么在我最孤单或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找的人,赶来救我的人,只是他。
我说,“韩秦墨,你知道吗?小旗死了,昨天他还对我笑,你一定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傻的人,他为什么要去加拿大,他为什么要为了陈榆而远赴加拿大,如果当时陈榆赶来见他一面,说不定所有事情都不是这样,他还这么年轻,他爸妈那么爱他,一眨眼,他人就没了,韩秦墨,我好伤心啊,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见他最后一面的人,你说要是当时我阻止了他,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说出来后,全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韩秦墨只是静静听我在电话里说着,如果不是他呼吸声显示他还在,我想,我一定认为是自己在胡乱言语。
他说,“别哭,好好说。”
他带着安抚人心的声音从电话里破开而来,却怎样也安抚不了我心内的心慌,“我说不好,我现在心里很慌,没人陪我,我都不知道现在我该怎么办。”
“阿含,你听着,别哭,也别慌,现在你听我的话去做,立马回卧室,窗户紧闭,关灯,上床,盖好被子,立马睡觉。”
他冷静的吩咐完,又道,“睁开眼,你就会看到我。”
我说,“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他说,“相信我,我从来不会骗人,听话。”
我说,“可是我不敢,我怕。”
他问,“你怕什么。”
我说,“我怕睡着后,再也醒不来了。”
“蠢话,回房。”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嘶哑的说,“那你不要挂我电话。”
他哄着我说,“不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擦了擦眼泪,“好。”
然后回到房间按照他说的话,爬上床用棉被将自己紧紧裹住,我听到那边有起床的声响,他大概被慌乱无主的我,扰的睡意全无。
韩秦墨一直在那边细心的和我说着话,我听见他开电脑的声音,他问我,还有没有哭,有没有照他的话老老实实做,我说,我都照做了。
他淡淡笑了出来,虽然我不不知道他表情会是怎样,可听到他声音,和往日的很大不同,今天他声音听上去连音质里都透着无法言说的温润,他称赞道,“听上去挺乖,今天表现很好,回去后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你最想要什么。”
他问我最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多年,以前,我想要裴誉,可是裴誉已经不再我想要的范围,我恍惚间脱口而出一句话,我说,“家,我想要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