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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吴少贵生 阅读记录

杨安琪泪眼模糊,一个劲地点头,思汝不由得抱了抱她,轻轻跟她说句加油。

忽然雨又细细微微下起来,两人赶忙收拾心情下楼。

电梯里杨安琪已平静下来,感激地看了又看思汝,见着她淡定又温柔的侧脸,不禁开口,问道:“季总……当年,您哥哥嫂嫂去世,公司一团乱的时候,您也是这么坚强的吗?”

思汝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也难过了好一阵。”

杨安琪又问:“那……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思汝淡淡一笑,含糊其辞,“总要往前走的。”

……

那年,她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让自己难过。

意外来得太突然,飞机失事,抢救无效,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除了在医院听医生说certified那瞬间崩溃了以外,大半月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时正值她毕业答辩,同一时间,她在两座城市奔波,办理死亡手续,发讣告,办丧礼,选墓地,落葬……那会儿身边的有心人都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她却一一回绝他们的好意,这些事怎么能假手于人。

但她到底不是全能的,也多亏沈诺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相助。

悼念仪式举办那天,也是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一点一滴都像落进人心里一样。

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经过她身边,都会跟她说一声“节哀”,尽管她看上去并没有太悲伤的模样,与彼时还年幼大哭不停的季洲季沁相比,她的悲伤太平静,就只是站在那儿,礼貌答谢各位来宾。

甚至在悼念仪式结束,季洲季沁哭累了,闹着不肯跟佣人张妈先回家,她还朝两个小孩发了一顿脾气。

“不回家,以后就都不要回了!”就是这一天开始,那个会带他们吃喝玩乐的思汝姑姑不在了,变成了只晓得发脾气教训人的长辈。

她领他们去坐车,赌气的季沁不让她牵手,一个人抱手,气呼呼走在前头,外头下着雨,思汝举伞跟在她身后,而季洲虽然让她牵手,却也三步两回头。

一直到车子面前,思汝严声吩咐他们上车坐好,跟张妈先回家,思汝替他们系上安全带,准备回去收尾时,听见季洲叫她一声“姑姑”。

思汝回头,“怎么了?”

季洲声音越来越小,“爸爸妈妈……以后都不跟我们回家了吗?”

雨声打在伞面,凄凄清清,放大了把思汝的沉默。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有时比任何回答都更掷地有声。

他们两兄妹生于同一年的年头与年尾,情绪有时就像双生儿一样同频同率,只不过妹妹季沁外向聪明,哥哥季洲则内向敏感。在思汝长久的沉默之后,先哭的是季沁,然后季洲也抽泣起来。

不同于在灵堂时受悲伤气氛影响所致,这会儿两人的哭泣,像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是分别,什么是永远回不来,悲恸而响彻。

思汝无法再待下去,哑声让张妈好好照顾他们,关上车门一个人回到灵堂。

她在阶梯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替她送各位宾客去素菜馆就餐的沈诺回到她身边。

“刚刚就在这里,小洲小沁不肯跟张妈走,我忍不住凶了他们两句。后来送他们上车,他们问我,是不是爸爸妈妈以后都不回家了……”思汝眼睫微微颤动,不敢看向沈诺,“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我聪明,我记性好,只要我看过的,听过的,我都能完完整整地还原出来。”

沈诺痴痴看她,眼里无不是心疼。

思汝缓缓抬眼,“可这有什么用,我去哪里还原一个爸爸妈妈还给他们……怎么办啊,我去哪里还原他们的爸爸妈妈啊……”

到此时此刻,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最亲昵最信任的人面前,痛哭得像个小孩,嚎啕着对不起小洲小沁。

沈诺将她拥在怀里,不敢用力,像怀拥一件珍贵宝物,感同身受她沉重的悲伤与无奈。

那段“生命就是如此,无常又平常,没关系,大声哭,哭过后就把想念放心里”的话,就是他曾经对她的安慰,他说,“只要想念在,人就在。”

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她跟前,最初的打算,他本会在她毕业典礼那天与她求婚。

但那会儿他说,他想提前,陪伴她走过她的逆境,分担她的悲伤与痛苦。

“我沈诺,今后愿意陪季思汝走过余生,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贵,快乐悲伤,不离不弃,终生不渝。”他的誓言,一词一句,哪怕是一个停顿,至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又问:“季思汝,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至亲,用一辈子去践行对你的承诺?”

思汝泣不成声,点着头应承,而后他为她戴上那枚戒指。

所以她常说自己是幸运的,妈妈是生她时候难产去世的,爸爸走的时候她才五六岁,并不懂死亡的真正意义,是哥哥嫂嫂陪伴她成长;到哥哥嫂嫂走的这年,她以为自己从此再无依靠,原来还有他。

……

可后来,她却狠心把这样的人,连带那枚象征至亲至爱的戒指,一起丢了。

第1章 第十七章

下午时候,思汝觉得头重重,打了四五个喷嚏,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她抵抗力不算弱,但有时休息不够就容易伤风,加上中午在天台吹了风淋了雨的缘故。不过这些小毛小病也不打紧,等晚点回家喝点感冒冲剂就可以。

然则快到下班时间时,她却接到了电话。

看见“沈钰”这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心下一沉,暗道该来的总会来——拒绝yonda采访那天起,她就预料到会有被他秋后算账的这天。

她做好心理准备,接起电话,一如既往唤他“三哥”,明知故问他为什么有空打来。

沈钰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又有事想找你帮忙,你应该……不会马上挂掉电话吧?”

思汝颇意外,竟不是找她算账来,而是另有他事?她顿了下,便回道,“只要不是那种……不能推却的好差事,三哥但说无妨。”

“那么,赏脸一起吃个晚饭?”

“啊?”思汝搓了搓鼻子,“今晚吗?”

“嗯,”沈钰道,“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

思汝惊讶,处理完手头上工作后下楼,就见沈钰倚在车前,见她下来,率先为她开副驾车门。

车上,思汝的心七上八下。她不担心擅长风花雪月的沈三少挑餐厅的品味,她担心的是他这么客气是要请她帮忙何事。

虽然她有拒绝的权利,但有yonda一事在先,这回再拒绝得想个好借口。

换做以前,她一定要说他,沈钰你自己的事不会自己做吗,成天找人帮忙!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生疏,说话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

他带她去到一家不起眼的地库餐厅,位置偏但别具一色,从楼梯到北欧风格的墙面装饰,都有中世纪北欧的风味,餐厅主厨则是来自丹麦哥本哈根的星级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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