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去卞镇当了里正,这让张氏羡慕得有些吃不下饭。
方老爹已吃了三碗,这时都放下碗筷了,张氏那一碗饭还端在手里,嘴里慢慢地嚼着饭,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见良子当了个里正,你就这么眼红?”方老爹笑道,“还真是个没气量的老婆子,用钱和粮换来个小里正,有啥好羡慕的。”
张氏朝他哼了一声,“是,你气量确实大,泽生跟你商量时,你只问他自己乐不乐意,他一摇头,你就头一点,说那就不去吧,你自己就没一点想法?要知道良子才读一年书,论哪一方面都比泽生差一截子,如今人家都是个官了,我们家泽生只不过是个做买卖的,还被不少人说是钻营小利,失了做读书人的本份。我心里能好受么?”
方老爹听这话不乐意了,“说这种话的人只不过嫉妒泽生挣了钱而已,扯什么本份不本份的话,若不是泽生运粮来卖,他们还不都得去镇上买那死贵死贵的粮?他们得了便宜还不说个好,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也不想放在心上,可心里就是不痛快,啥时候泽生也能风光一回?”张氏叹气道。
方老爹见她叹气,看来心里是太不痛快了,“你就瞧好吧,若是泽生的买卖越做越大,那些人还指不定要怎么嫉妒,怎么编排呢?他们现在这么说泽生,反而说明泽生过得好,惹得他们心里不痛快了。你现在这样不痛快,嫉妒良子,也不够地道,人家又没抢泽生什么,你至于这么茶饭不思么?”
张氏狠扒了几口饭,道:“我还不是觉得泽生理应要过得比良子强么,良子这回可风光了,听说他一到卞镇,不少村民夹道相迎呢。”
以前,她一直认为泽生将来会是个有出息的人,可是到了如今,好似连良子都比不上了,因为个个都说良子如何如何,指不定将来还能升个吏长当当,或许还能去县里呢。张氏想不眼红都难。
方老爹回道:“泽生本来就过得比良子强,良子只是靠家业博个名头而已,就那点俸禄生活难着呢。泽生可是靠自己的本事开了铺子、挣了银子、积了粮食,还有一对儿子,一点儿也无需为生活发愁。过得好不好,不是看表面风不风光,而是自己过得舒不舒坦。”
张氏仔细思量,也觉得老头子说得也没差,确实是这个理,便赶紧吃手里那碗已经差不多凉了的饭。
这会儿泽生拿着几张大草图进来了。
“爹,这就是我们新房的图,你瞧瞧,看盖得成不?”泽生将草图递给了方老爹。
方老爹接过来,眯着眼瞧了老半天,啥也没看懂。他和洛生从帮工做到泥匠,如今也为好几户人家盖了房,从来都是按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做,哪怕需要有改动,也是户主与他语言交流,或用手势比划比划。他可从来没看过什么草图,在他脑子里根本没有图这个概念。
泽生见他爹拿着草图琢磨这么许久,眉头还是拧着的,就知道他爹没看懂,他过来一一指点给他爹看,每一处应该要做什么样子的,都跟他爹好好解释。
其实泽生在这之前,他也不会画房屋草图,更不会画这种稀奇古怪的房屋图,完全是小茹教他的。
小茹早在脑子里构思了新房子的模样,泽生说要盖六间房,总不能六间房一横排开了盖吧,这里的房屋一般都是五间,坐北朝南三间,然后东西一边一间,再用河边的石头垒成一道院墙。
这种结构有点像北方的四合院,但又不完全像,因为四合院一般都有倒座房,而且围墙和房屋是相连起来的。
所以小茹就按照四合院的样子画了个整体图,而且还给每一间房画了个详细图。比如堂屋长多少宽多少高多少,因为到时候她想请木匠做套木沙发,坐垫她打算自己缝,若堂屋的宽度不够,就会放不下沙发的。
每个卧房她画的都不一样,比如哪边墙有窗,哪边墙不需要窗,而且她还特意设计了现代飘窗的风格,害得她跟泽生表述好久,泽生才大概地明白了过来。
为了解决如厕时臭气熏天的痛苦,她还特意画了个卫生间,她想把四合院的倒座房做成卫生间,至少如何排污,她还是懂一点的。
前世她有位比较要好的高中女同学,家是农村的。一个周末,这位女同学邀她去农村玩。没想到这一去,让她大开了眼界,因为她发现这位女同学的家完全不像她以前见过的那种农村房子,而是四层高的别墅楼,院墙都是用各种花色斑斓价钱不菲的石头砌成的,院子里连小假山都有,楼里的楼梯都是弧形旋转型的。
看来农村藏着大土豪啊,这可比她家在城市里住的那么八十平米的商品房要强上百倍千倍。
她当时还在想,尽管农村可以盖这么气派的别墅,但没有城市那么强大的排泄管道,厕所没法做成冲水的,那还是很臭吧。
没想到当她走进女同学家的卫生间,她又愣住了。因为这卫生间不仅豪华,而且是可以冲水的,这一片的农村早就是自来水家家通了。
她纳闷了,问这位女同学,这里的水冲进了马桶最后会流向哪里?农村的地底下难道也铺了那么多的排污管道?
最后人家解释,这太简单了,就是在房子不远的地方挖个大深坑,家里的马桶及淋浴的排漏,都与此相连。当然,那个大深坑上面覆盖得很好,上面还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呢。
她又问,离得那么近,闻得不臭吗?人家告诉她,那么深的坑,根本闻不到,深坑旁边还挖了几道引流的深洞,何况泥土也会吸收的。
因为长了这个见识,所以她现在才能画出这么个图来。虽然这里没有自来水,但自己可以从井里打水备在卫生间里面,如厕后往里倒水冲就行了,反正总比上茅房要干净,关键是不会那么臭了。
当时她跟泽生描述时,泽生简直听得云里雾里,还问小茹怎么有这么多想法。她只好说,是她在梦里梦见的。
为了让泽生相信她,她还说,因为要盖新房子了,脑子里整日都是想着这件事,晚上经常做关于房子的梦,许多梦都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
其实她也不愿意在泽生面前说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都是为了他好,不想让他受惊吓。
泽生虽然觉得她的这个梦太神奇,但还是很相信她,平时他对她的话也从来不怀疑。
只是这些图她都画得很抽象,因为她完全是按几何图形来画的。费了好几个晚上,泽生才弄明白这些图的意思。他就自己将这些图画得更形象更易懂一些给他爹看。
哪怕这些图已经十分形象了,泽生还是跟他爹解释了很久,他爹慢慢地终于明白了一些,好奇地问道:“嗯,真的不赖,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泽生厚着脸皮点头,因为小茹跟他交待过,但凡有人问起来,就都说是他想出来的,他向来都是很听小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