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在旁听得有些糊涂,不知惠儿为何咬定是凌大人睡了川儿,而不是他的儿子呢?
惠儿虽不聪慧,但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她刚才见凌夫人说川儿的名字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就猜出个一二,再寻思着若是他儿子睡了川儿,这位凌夫人或许还想让川儿生了孩子再走,或许直接让她儿子纳了川儿,是不会赶川儿出去的。
惠儿见凌夫人还不肯承认,便柔声细语地说道:“夫人,我知道当女人的都难,这事说出去丢的不是大人的脸面,而是夫人的脸面,可是川儿手里有大人的东西,这事若是传了出去……”
惠儿欲言又止,想必凌夫人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凌夫人刚才还十分生气的模样,这会子又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淡然地说:“你们昨日伺候的二品黄大人是谁呀,我咋没听说过二品官员里还有姓黄的呢?”
石榴一怔,这怕是要露馅了,便站起来说:“你若不信,等下回他们再来了,我就请他们直接杀到你凌家来,他们还惦记着锅巴蘸酱吃呢,指不定过几日就要返程了!”
凌夫人瞥了一眼石榴,“你就别吓唬人了,二品官员里根本就没有姓黄的,你想瞎排编好歹先搞清楚二品官员有哪些姓氏才对,就会撒泼逞能有啥用?”
惠儿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金锭,呈出来给凌夫人瞧,“夫人,不是我弟妹瞎编排,而是她得了那两位大人的嘱咐,不能将他们真实身份说出来,只好说是黄大人。你瞧这个大金锭子,若不是十分尊贵的人,能随意赏给我们么?”
凌夫人接过金锭子仔细瞧了一番,有些惊愕,这个金锭子底下竟然只刻有一个“通”字,一般官员用的是官银,极少用金锭,当然私藏的不算。大官员会有人用金锭,但底下都会刻有四个字,标明是哪是炼制的。朝廷对金锭管制十分严苛,若是有人私自炼金锭,绝不会有这般精致,更不敢刻一个“通”字,难道这是皇家或皇亲国戚在外用的?
不管是不是这样,凌夫人觉得还是小心为好,她把金锭子还给了惠儿,还让身边的丫头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惠儿,“你把这银子给川儿那丫头,你跟她说,叫她自己赶紧去找大夫开药方子,将肚子里的娃给堕了,这银子就算是给她将养身子的钱,这可是十两银子,应该足够了吧?至于脱奴籍之事,我一个妇人可做不了主,大人这几日有事不在家,得过个三四日才能回来,待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一说,到底能不能成就看川儿的命了。”
石榴听了不乐意,“这事可不能由你们说了算,若是脱不了奴籍,你想用这十两银子就将川儿打发了?这可关乎她的一辈子!”
凌夫人怕她们真的倚恃了什么皇亲国戚才敢这么嚣张的,尽管她肺都要气炸了,还得忍着,尽量客气地说:“你也别着急嘛,若是能脱去奴籍,这十两银子都算是丰厚的了,倘若脱不了,到时候再添上几十两银子,还不成么?”
惠儿觉得差不多了,拉住石榴,朝凌夫人福了福身子,“夫人宽厚仁慈,惠儿心里敬佩,便不留在这儿打扰了。”
惠儿带着石榴匆匆出去了。
凌夫人身旁的丫头撇着嘴说:“这两个粗妇也太得寸进尺了,在夫人面前也敢拿东西出来威胁。”
凌夫人愠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她们若是真的骗了我,我定不饶她们,会让她们死得很难看!”
石榴一出来便欢天喜地的,“大嫂,没想到你这般有本事,一个金锭子就把她给吓住了。”
惠儿喜色地笑道:“哪里是我有本事,是这个金锭子本来就非同小可,人家是官夫人,识货!”
石榴似有所悟地点头,“我明白了,那个老妖婆精着呢,她故意拖延几日,想打听一下在驿站住的两位大人的身份。她越仔细打听越好,吓死她去!”
惠儿点头道:“这回真是托了两位皇……两位大人的福,否则咱们可都要倒霉了。”
惠儿把十两银子给了郭厨子,叫他赶紧回家,然后买药让川儿把肚子里的娃堕了。
石榴忽然想到一事,“不行!此事得过些日子再说,待凌员外去找县令大人说一说脱奴籍的事,若是川儿肚子里的娃都没了,凌家彻底不承认了。”
惠儿警觉了过来,“也是,待过一阵子吧。”
郭厨子回家去了,何厨子得等着郭厨子回驿站时,他才能轮着回家歇息一日,便跟在惠儿和石榴后面一起回驿站,还感叹一句,“若是川儿堕了娃,这身子不也得毁了么,将来嫁人还能不能怀上娃?”
惠儿和石榴听了觉得有理,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等钱枫回来再说这事吧。
钱枫回到钱家村,先把银子给了他的爹娘和大哥大嫂,再给了石伢子。这么一大笔钱,可把他们给吓坏了,接银子时手都抖得跟筛糠似的。
钱枫嘱咐他们,这钱跟谁都不许说,免得村里人眼红,又闹着要去石头山干活。杨氏紧张地说:“这不会是不义之财吧,若是不义之财娘可不敢要,你从哪儿得来的就赶紧还哪儿去!”
钱枫只好将皇子的事说了,杨氏惊得这两日一直有些发懵,都不会张口说话了。
葛桃花一下得了这么一笔财,已经不太敢正眼瞧钱枫了,她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就觉得手短,便一会儿给钱枫做好吃的,一会儿叫钱枫脱衣裳下来给她洗,她还精心地伺候着杨氏,把小仙女也照顾得体贴入微,比对自己的儿女还要仔细。
钱枫感叹道,在大嫂眼里,还是钱好啊,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让大嫂尽心尽力了,不过……这样也挺好。
钱枫给坊工们一人发一两银子,说以后还会有,肯定不会亏待他们,叫他们一定得守口如瓶,绝不要向村里任何人说他们得了银子,只说每月工钱是三百文,一文多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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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钱枫和钱桐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之前他们找到了那位歪嘴子,让他收了蚕茧,一切都很顺利,钱桐也挣了四千多文钱。
钱桐感慨道:“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是没用,若不是你脑子活络,撑起这个家,咱家还得过着吃上顿顾忌着下顿的日子,一年到头害怕会断粮,做饭时总是掂量着放米下锅,几年也不敢做一身新衣裳,肚子里也没油水,两三个月吃一顿肉,就算是好日子了。”
钱枫揽着他哥,“你也别泄气么,我瞧着你干活仔细,要不去我石头山干,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不用你干重活,只需坐在那儿干打磨的活,从你手里出来的东西,肯定都是上品。”
钱桐却摇头,“不行,我不能去,最近已经有不少人有事没事来咱家坐坐,还是想去你的石头山,哪怕一个月三百文钱,对他们来说都是大数目。以后再有人来找,我就说,你连我这个当哥的都不要,怎好要他们?这也算是一个好借口,指不定他们以后就不好意思缠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