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慧如似乎是不死心,往前挣扎着。
严幼林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我今天来,已经确认了,林海平果然杀死了我的妈妈。”
她脸煞白,双唇抖个不停,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为你求情了,我也觉得等他死后杀了你没什么意思。你就这么活着吧,又惊又怕,永世不得安宁才最好——”她说完,转身,顺着医院的围墙向外走。
“你这是怎么了?”邱治山终于还是追了上来,“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那样了?”
严幼林任由风吹着自己的头发,没有回答。
“坐标只是一个系统,它不会改变任何你的身体情况,你这样,高朗——”
“别再来招惹我了,如果我控制不住它,你会死无全尸。”她站定,“既然你已经将我拉进来这个世界,就早该有心理准备,在这里什么都会发生。”
邱治山的唇动了动,唇抿得紧紧的。
“如果没有你——”严幼林仰起头,“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邱治山的存在,她会永远都是一个普通人,平凡但是幸福地活在人世里,烦躁着普通人的烦躁,忧愁着普通人的忧愁。可是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私欲,擅自将她拉了进来,现在却假惺惺地问,你怎么了?
她伸手,掐住他的颈项,将他的身体举起来。邱治山双手捏着她的手腕,却没办法动她分毫,他就这么挣扎着,无能为力。
邱慧如跑上来,双手吊在她的胳膊上,“你杀了我好了,放开治山。”
严幼林看着那个女人疯狂的表情,再看邱治山的脸上开始浮现青紫色,以及周围满满汇聚的人群。手慢慢放开,邱治山落在地上,捂住颈项咳嗽着,一个青紫色的手印出现在他的皮上。
如果,严敏之还在,她也该会这样疯狂的保护着她吧。
邱治山推开邱慧如,“我不是你所期待的儿子,你走开,别管我。”
邱慧如坐在地上,泪如泉涌。
严幼林穿出人群,穿过长街,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此刻,她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远方的高楼屋顶上,黑色的望远镜镜片上,严幼林的身体缩小成一个光点印在两个瞳孔里,直到她坐上出租车远去。一双古铜色的手拿下望远镜,理出一张端正的脸来,脸的主人将它递给身边的男子,“那一个,就该是坐标了。”
“也就是高朗最大的倚仗。”严部点头。
“只要控制了高朗——”
“坐标就会属于我们严家。”
秋风打着旋儿从屋顶飞过,穿越长空,拂过高朗的办公室窗外,他一手捏着手机一手翻看技术资料,“辰东,你的意思是利用这一次的最后两个副本,将戎州严家的人和京州剩下的散户携带者全部拉拢进入联盟。”
“是的。”李辰东的声音穿越电话线,“杨枫那边给严家三兄弟的纹身已经完成,接入了三个系统,一个兵王,一个位面商店,还有一个,你猜是什么?”
“我猜不到。”
“坐标——”李辰东的声音转换成电波后,居然有了几分缥缈。
“坐标?”高朗直起了身体,“怎么回事?”
“两个可能。”李辰东冷静分析,“第一,坐标系统和其他系统一样,是复数的,可多人持有;第二,原来的坐标,根本就不叫坐标。”
“如果不是坐标,是什么呢?”高朗的声音同样冷静,“既能得到系统的通报,又具有坐标的功能?”
“不知道。”李辰东道,“如果,我们能够得到任何一个系统的帮忙,也许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不——”高朗摇头,“我不会信任那些系统。辰东,你没有在蜂巢里呆过,不知道系统的可怕。我永远相信一句话,非我族类。”
“那么你的意思是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抗衡?”李辰东不确定,甚至因此而感觉荒谬,他笑了,“我们的敌人是谁?”
“辰东,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知晓你目前的计划了,对此安排没有任何意见。”显然,高朗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并且已经不打算进行任何沟通了,“我这边正在对那个主脑进行技术分析,如果有进展的话,会将一部分成果放在联盟。”
“你这是?”
“绝对安全机制,任何技术都需要多重保险和制衡。”
“我同意。”
“幼林那边——”李辰东有点疑虑。
“我自己处理,你静观其变,同时注意外围。”
两人至少达成了一部分共识,挂了电话。
严幼林站在母亲和外婆的墓前,两块石碑,碑上各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因为岁月的侵蚀,几乎看不出两人的模样。可照片上的两人,永远年轻着,眼睛乌黑,嘴唇上带着微笑,平静地看着这个人世间,温柔地看着下方的万丈红尘,仿佛解脱一般。
这是在城北的一个公墓,朝阳的山坡上密密麻麻排列了无数的石碑和青松,长风刮过,松涛的声音奔涌。
坐标从蝴蝶纹身里钻出来,它的模样比起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又精细了许多,细节更完整,五官和表情更自然,如果肤色和眸色正常的话,就是一个人类。
严幼林躬身,用手将严敏之墓前的石板扫了扫,坐上去,靠着石碑。山间的湿气和凉气透体而入,让她更加清醒。
“坐标,这是什么?”她摊开掌心的骨牌。
“神兵的白骨。”坐标的脸贴着她的脸,虽然没有任何实体,但是她感觉得到凉凉的仿佛金属一般。
“上面的花纹呢?”
“我并不太明白。”坐标道,“在不同的位面,对力量的运用方式是不一样的,我只能大概分辨是某种能量的运行图,但是具体的就不行了。”
“意思就是,我的妈妈确实是某种人造物?”严幼林看着照片上她的微笑。
“这有什么关系呢?”坐标抽了抽嘴角,似乎是想要做出微笑的表情来,但控制还不够细微,显得怪异了,“这并不影响你对她的爱,或者她对你的爱。”
“一个系统,居然试图安慰我。”严幼林自己都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有一种奇异的亲密感,这一段时间在她最痛苦最彷徨的时候,都是坐标在安慰她。虽然平时两人有争执,她怼他,试图哄他或者安慰他,但最终都是他给她吃定心丸。
坐标想了一会儿,道,“比如那些大街上的人,抱着一只猫走路。他们互相相爱,但是猫咪是谁制造的人并不在乎,人是谁制造的,猫咪也不在意。重要的不是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就好像那些神兵,是吗?”
严幼林并没有被坐标安慰到,她在严敏之的墓前坐了几个小时,直到身体凉透了才起身,她对着墓碑上的人道,“妈妈,很久没有来看你了,因为每一次见你就会想起来邱家的人还活得很肆意,感觉会对不起你。今天终于鼓足勇气来了,我觉得我给了他们最好的惩罚,但是你还满意吗?如果你不满意的话,能不能在梦里告诉我呢?又或者是,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