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吵起来了。
王文远道,“哥,你不说他们会一直吵下去的。”
王文波这才有点结巴道,“房子里的人开年全搬出去,我请的木工师傅已经说好了干活的时间,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工钱,很贵的;店铺那边也得先全搬出去,早前请的师傅看,下面的石头基础是好的,上面的条石碎了,墙上的砖也被弄碎了,再使指不定得倒。要是伤人——”
“伤人你们得承担连带责任。”刁青适时道,“毕竟收了租金的哇。”
公公脸色有点难堪了。
婆婆马上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他们不是自己的房子都不珍惜,以前就是当普通住家使的,现在全堆了货,或者自己搭夹层,砖头怎么不碎了?那砖是好砖,咱们自己住的这院子好好的,说是他们没保存好人还不开心——”
“别说了,你那嘴能省省吗?”公公看一眼齐芦,明显不想在新媳妇面前丢人。
“说说怎么了?这都是自家人,说得越清楚才晓得该怎么办。”
“听大哥说。”王文远道,“爸妈,你们先停一下。”
“店铺这边可以稍微缓缓,给三个月时间慢慢找新店给周转。全部空出来重新做基础,隔断,加固再修复,等新的店铺开出来了,才放管委会下面重新招商。”王文波硬着头皮继续。
齐芦对王文波笑一下,这不挺清楚的吗?
王文波被弟媳妇笑得毛骨悚然,更结巴道,“新来的租户在租金外得交个保证金,房子哪儿坏了就从保证金里出修理费,免得大家都不爱惜。每年管委会盘账,主要用来偿还文远给的修复费,要是有剩的再——”
公公看着他,“你这样,咱们之前说的都不算数了?”
“不算,就按现在的。儿子,你说,有剩的怎么样?”
王文波缩了缩,“有剩的给族里成绩好的娃交学费。”
刁青见请自己来的小两口一副满意的样子,“这样挺好,就按这个办。”
“办不下来。”公公开口,“房产证肯定办不下来。”
“这个请刁大哥去跑没问题,他就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齐芦安慰道。
“会把人都得罪光了。”公公看着齐芦,“人家会说王家的新媳妇不认人,不认亲,以后家就散了。”
婆婆马上出声,“我还在,我还能活五十年,轮不到她来认亲。”
这种时候,婆媳的站线一致。
旁边坐了许久的几个族老互相交换视线,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都把齐芦从头到脚看了一回,摇头叹气地走了。公公赶紧追出去,陪笑,说好话,许久没回来。
婆婆很不自在,但还端着,道,“齐芦,你们就办起来吧。”
次日,刁青带着自己的名片和商量好的方案,先挨家拜访宅子里的住户。
再次日,刁青同样去了后街,按照门牌号放了资料,并且请各位签了知情书。
然,有好说话讲道理的,不好说的依然不好说。
外面的流言突然变多,来家里聊天的人更多起来。
齐芦好几次和王文远出门玩的时候,都得顶着不知道是白眼还是红眼的视线。
“就是她啊——”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心怎么那么毒啊——”
“说让搬就搬,一点余地都没有——”
“还说什么修房子,好好的房子怎么修啊。”
“都是借口。”
“听说是想收回去卖了,去大城市买好房子。”
“良心坏了,以后不好打交道了。”
齐芦站住,回头,窃窃私语没了。她冲他们笑,跟着王文远一个个叫过去。
“阿姨,姨婆,姑姑,婶婶——”
经过三进的时候,里面吵得热闹;经过二进,几个嫂子见了她便丢个后脑勺,直接把院门给摔上;前院却正在搬家,许多的木头箱子和纸箱子摆了一地。
至于后街,更没法逛了。齐芦第一次来时候被欢迎的盛景再不见,几乎每个店主见到她都很不痛快。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后面大概会更汹涌吧。
然她给了自己一张时间表,用半个月时间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决心;让刁青在这边往返数十次推进一切,最后可能会考虑抓一个典型试试杀鸡儆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刁青再一次通知后街的全部店主进行确认后,夜晚的天空被火光照亮了一大片。
后街起火了。
第64章
晋城湿冷, 即使新房有空调,齐芦睡觉的时候也喜欢窝在王文远的怀中。热乎乎的, 触感很好的皮肤, 散发着她喜欢的味道,另外一个呼吸也让她心安。
她睡得很沉, 甚至开始做一些美梦,这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大多数时候她的梦境是在追赶什么却总也追不上,或者必须要跨越某条长河, 或者在攀登绝壁。然那天晚上,她梦见了阳光、草地和鲜花,自己像只猫咪一样在打滚。可滚着滚着皮毛便湿漉漉的,冷起来了。
她动了动手,身边的王文远不在了。
“你暂时先睡, 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手机保持畅通。”王文远的声音有点沉, 影子在窗户上飘。
齐芦清醒了,立刻爬起来,空气中有点焦糊的味道。
“怎么了?”
“后街好像起火了——”
她呆了一下, 欧阳北的乌鸦嘴怎么那样准?
“别担心,烧不到这边来。我先走了, 爸和哥都出去了, 你看好妈和奶奶。”他拎了手机和手电,急匆匆走出去。
齐芦哪里还能睡得下,赶紧跟着起来, 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婆婆果然也在院门口张望。后院的半天几乎都被照成了红色,她急得不行,已经完全没了平时强装出来的冷静。
“怎么会着火,怎么可能着火?肯定是——”
话没说出来,齐芦也知道她想说心怀不满的人捣鬼。
然那边是商店街,二十来家店铺的主人在,里面囤积各种货物,一旦起火损失惨重。如真是人为,便不仅仅是和这一户王家过不去了。
婆婆站不住,想去外面,齐芦忙道,“咱们赶紧报警,然后在门口看看就行。不能挡了消防车的道儿,那边人员和物资分散——”
“怎么办,怎么办?”
“妈,你在家里看着奶奶,我去外面看下情况。随时回来给你说,你这边——”
“好好好,你快去。”
齐芦打开走廊的等,一路亮着去后院。寒风呼呼的吹,越到外面越有焦糊的味道,浓烟被风吹到各处,呛得人不行。后门已经有人聚集起来,周围的邻居也亮起灯来,远处有尖锐的鸣笛声,是消防车在赶过来。
她抓紧衣服往后街跑,一路人声,土话夹杂着偶尔能听懂的单词。
“从街尾巴烧起来的。”
“房子太老了,木头朽了。”
“肯定是又乱拉电线,现在这么冷,开烤火器了吧。”
“文强吗?”
“大祭上闹得最凶。”
“他挨家挨户打招呼,不准按文远那个律师的办法来搬家。他说要文远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