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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44)

眼前一片恍惚,阒寂里,床边安静地坐着个白色的身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脸和表情。

怎么会这里?

仪清把送到这个房间,然后……然后怎么会睡着了?

莫非是哪磕晕了?头怎么会这么痛……

睁开眼,左右转动着眼珠,只觉得茫然彷徨。

“醒了?”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泠泠如寒月。循着声看去,分辨仔细,看清了白慕微微敛起的眉尖,心里竟然莫名觉得踏实了些。

他低沉的眼眸幽如深潭,似迟疑了片刻,才淡淡道:“怎么哭成这样?”

抹了一把脸,才发觉满是泪水,连眼角沾的几缕发丝都是湿润的,枕头更是打湿了大片。努力回想了一番,却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唯有一个如真似幻的梦境。梦境里有不停地逼近,不停地逼近,仿佛依然能看到他讥嘲的表情。却无论如何回想,都想不起来梦中的脸。只记得自己梦里没用地发抖,肩膀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像是极端的愤怒,又像是恐惧的紧张。

梦里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眼泪像是自发地溢出眼眶,再次浸湿早已酸涩的脸颊。

感觉到脸上滚烫的眼泪,慢慢变得微凉,抬手将它抹去:“做了个噩梦……梦里很可怕……现记不太清了……”

今夜真是奇怪,莫不要是入了魇,这梦境明明这么模糊,感觉却怎会如此真实。

白慕伸过手,递来一方帕子:“把眼泪擦掉。”

乖顺地接了帕子。

他又道:“果子的火毒已经解了,安置书房。”

点了点头。

方才进屋时他不,应当是去替果子疗伤了。可是他身上明明还有着紫极咒,不要紧吗?忽然有些愧疚,道:“劳烦了……”

这声“劳烦”落他耳中却好似不那么受用。他眸光极淡,慢慢站了起来,将轻轻往里床抱了一抱,自己躺上来占了半张床位。

顿时一惊,连忙往墙头一缩:“想做什么!”

白慕静静阖上眼,声调平和得不掺感情:“还思索,穿成这样躺的床上,究竟是想对做什么,还是想对做什么。”

☆、第二十六章

白慕静静阖上眼,声调平和得不掺感情:“还思索,穿成这样躺的床上,究竟是想对做什么,还是想对做什么。”

“!”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果然只搭着一层薄纱,简直无胜于聊。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平静的侧脸,这厮莫不是想就这样入睡罢……

窗外月色清幽,映一室静默。白慕闭着双眼,神情安然。透过隐约的月光,生冷的气息漫过挺削的侧脸,浸没他随意散枕上的墨发。好似连发梢都染上了亘古不变的寒凉。

正入神,手指缓缓上移,不由自主地想抚上这漫着凉意的发丝。指腹够到的瞬间,微凉的触感从指尖沿着手臂,像一丝冰流逆行,一直滑入脑海,让蓦地清醒过来。连忙收了手指。

克制着咽喉,不易察觉地低声干咳了一声,一声不吭地偷拽了拽被子。敌暗明,无论他再如何一副沉静无害的表象,这被子……还是怎么严实怎么裹的好……

不幸的是,事与愿违,这床薄被圆润地裹下一个之后,很难再分出空间给另一个,折腾了半晌,另一头的被角愣是没能拽过来。忿忿地咬了咬唇,作最后挣扎,扯着半边锦被奋力一拉,没想到这一下用力过猛,整个骨碌碌团进被子里转了个身,随着反弹力撞进了他怀里。

阿弥陀佛……惨痛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果然,他突然侧过身子,面朝着裹成一只粽子的,深不见底的眸色中情绪莫辨:“抖什么。”

他的吐息近耳侧,粽子活动空间有限,唯有徒劳无功地埋着脸,斜过眼暗地里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声音埋被子里,嗡嗡作响:“……方才做的噩梦未消,心有余悸……”废话,有身边,连梦都做不成了!

白慕默了一瞬。忽然身上一松,原本裹了一圈的被子往他的方向扯去不少,措手不及,只好随着被子被抽走的方向又骨碌碌转回了一整圈,重新回到了初始动作。只是比起初要离他近上不少,裸/露的肩膀几乎贴上他的胸膛。

一个抬手,他顺势将捞进怀里。被他揽着后腰用力一箍,整个身子便循着他的力道贴上一副温凉的怀抱。

那怀抱将紧紧禁锢方寸之地:“这样还怕不怕?”

“……”

不知为何,肩膀仍然止不住地发抖,仿佛本能地抗拒身体的接触。

方才说的话尽是托辞,噩梦中发生了什么都已经不清晰,何来心有余悸到依旧不住发抖。不过是……紧张。

心中这般想,身体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这战栗的反应似乎源自本能,发自潜意识中一个晦暗的,亦分不清方向的地方。哪里是紧张,分明是恐惧。可意识中对他,却至多警惕,分明没有半分的恐惧。

这是……怎么了?

眼中那若有若无的一丝不安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仿佛捕捉到了的异样,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又马上烟消云散。腰上的力道散了开来,像是一只被悬高梁上的布偶,突然被松了线放下地,全身的筋骨皆是一松。

他虚虚将揽着,不再给压迫感,温凉的手掌扶的肩头,力道柔和,连声音都变得如温水一般,不再有凛然的冷硬:“吓到了?”

战栗的肩膀慢慢平复,潜意识里居然……依恋着这个怀抱。

心里用力摇了摇头,拧出一个愤懑的语气来:“知道了还不赶紧放开!”

他自然地把下巴抵上的肩窝,弯了弯嘴角:“懒得动。”

“……”企图用正义的劝导感化他,果然是的错。

当挣扎抵抗劝诫恐吓都没有用的时候,们一般选择比较省力的那条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虽然再怎么看,也是他应该对负责。但一想到无论他负不负责,好像都是他占便宜比较多,便顿感生一阵苍白无力,浮世如此虚无缥缈,还是凑合着睡罢。

就这样睡了半宿,等到月至中空,忽然被肩上不安分的手指惊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是他怀里入睡的姿势,只是他安睡的面容此刻却紧紧绷着,极度的压抑下显得生硬而冰冷,眉间难得地蹙到了底,凝重万分。而扶肩头的左手,隐约可以见到再次躁动起来的紫线,血肉间流窜,偶尔牵动他的指节,痛苦中微微抽动。

连睡梦中都逃不过四个时辰一次的剧痛么。可血肉刺透的痛楚非比寻常,若彻底被激发出来,即便再怎么习惯隐忍,哪里又能有一场好眠。

动作极轻地往下钻了钻,缓缓退出他的臂弯。大概是夜里睡得迷糊了,重新撕破白天咬开的伤口,也不觉得有那般痛了。探出半个头仔细张望了会儿,他单衣的领口处,一截紫色细长的蛛脚隐约可见。

小心翼翼地伸了完好的左手,轻轻按下他的衣领,撕裂的右手食指凑近血蛛的位置,凝了仙法滴下一滴,鲜血像是清水渗透入一张白纸般,转瞬便术法的催动下透入他的皮肤,消失不见。